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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2页）

杨亦柳垂下了手臂，忽然叹口气。

李一泓一下睁开眼睛：&ldo;你叹气干什么，把我脸擦破了吧？&rdo;

杨亦柳挑了挑眉毛：&ldo;你的脸有那么嫩吗？一泓，实话告诉你，你长老人斑了……&rdo;

&ldo;这很自然。以后你脸上也会长的，犯不着多愁善感。&rdo;李一泓毫不在乎。

杨亦柳嗔道：&ldo;我说的是你的脸，你往我脸上扯个什么劲儿！&rdo;

&ldo;学生们给你买回早点了。&rdo;

她坐在一名男生的车后座上远去，低着头，样子挺忧郁。

李一泓挠挠腮帮子，一脸庄重的歉意，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ldo;李一泓，你刚才说的什么话啊！人家是一位特在乎自己形象的中学女校长，你干吗偏说人家脸上也会长老年斑呢？&rdo;

&ldo;一泓！&rdo;李一泓闻声回头一看，见是街坊龚自佑。龚自佑六十七岁了，一辈子没结过婚，原是安庆一家国营纸厂的工人，早年曾被判过两年刑，出狱后仍戴了很久&ldo;坏分子&rdo;的帽子。其实那是一桩冤案，虽然又回到厂里了，但名分已不再属于国营正式职工，而是&ldo;劳改&rdo;在编人员了。&ldo;文革&rdo;中，一名&ldo;坏分子&rdo;的遭遇，绝不会比&ldo;黑五类&rdo;中的另外四类强多少，被凌被辱，在所难免。

&ldo;文革&rdo;结束，他找到成为政协委员的郑讯，一五一十陈诉冤情。郑老师几番调查了解，替他收集了大量他自己根本无法收集的证言，足以证明他当年确实是被冤判了，凭固有的正义感，四处奔走，不遗余力，终于在两年后替他平了反，恢复了清白名誉。而且，还依据政策为他讨到了一笔补发工资。获得了人格尊严的龚自佑，在别人眼里，又渐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了。李一泓常找他下棋，两人的关系也不错。素素每见到他，都亲切地叫他龚爷爷，觉得他是一个不乏幽默感的，挺可爱的老者。而李一泓，一向尊称他&ldo;老哥&rdo;。

李一泓问他：&ldo;老哥，到公园门口来干什么？&rdo;

龚自佑说：&ldo;这话问的，我来找你啊。&rdo;

李一泓奇怪：&ldo;找我？什么事儿？&rdo;

龚自佑不高兴起来：&ldo;我求你的事儿，你忘了？前几天咱俩不是说定的吗，今天上午你得陪我去劳动局呀。&rdo;

原来，龚自佑虽然平了反，恢复了名誉，但人生的麻烦却并没结束。以前二十几年间，不情愿地被调转了几个厂，到退休时，档案没了。政策规定，退休工人退休时档案在哪一个厂，退休金就该由哪一个单位发。档案没了，几个厂推来拒去，他逐成一个领不到退休金的老人了。想到李一泓在本市那也是个名人，便吞吞吐吐地求到李一泓头上了。

李一泓笑了，拍拍他肩：&ldo;今天就今天，走吧。早一天替你解决了问题，你早一天心里踏实了嘛。老哥，你别愁眉苦脸的，你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了！&rdo;

二人来到劳动局，传达师傅因为曾跟李一泓学过太极拳，并且知道局长也曾跟李一泓学过太极拳，对他很客气，顺顺利利地就放他们进去了。李一泓敲了几下局长办公室的门，开门的正是市劳动局邵局长本人，见是他，一愣。

李一泓请求地说：&ldo;邵局长，我有件事儿想麻烦您，您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说？&rdo;

邵局长却看看龚自佑问李一泓：&ldo;他叫龚自佑，对吧？&rdo;

李一泓连连点头：&ldo;对对，他是我街坊，也是我老哥，我就是为他的事儿来麻烦您的……&rdo;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邵局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打断道：&ldo;我这会儿没空！&rdo;

话音一落，邵局长呯地将门关上了。

李一泓和龚自佑，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起小眼来。李一泓虽然是个颇有涵养的人，还是不免大为尴尬。

李一泓想想，轻轻将门推开道缝，也不进去，只探入一颗头，赔着小心问：&ldo;邵局长，您这会儿没空，什么时候有空啊？&rdo;

邵局长正看一份报，头也不抬地说：&ldo;李一泓，龚自佑的事儿，你少跟着瞎掺和！我也决不会给你什么面子。我们劳动局，倒要看看他龚自佑还有些什么能耐！&rdo;

李一泓索性将门推开，不请自入，皱眉道：&ldo;邵局长，您这台独不好吧？龚自佑的事，各厂推来拒去，你劳动局不给他做主，让他还去找哪儿方面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