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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1页）

德&iddot;朗绍古子爵情不自禁地鼓起掌。&ldo;真令我刮目相看。您仅凭一个地名就推断出这么多信息吗？&rdo;

&ldo;当然不是。我曾去过您的领地，在庞托城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您的母亲是从邻国慕卡尼亚远嫁而来的女贵族。第二皇朝末代皇帝宣布退位后，帝国分崩离析，每个领地都宣布独立，形成许许多多的小国。由于&lso;信仰复兴&rso;的影响，大多数国家改信了古神，其中唯独慕卡尼亚仍坚守龙神信仰，因为在慕卡尼亚还是大公国的时候，当时的理夏德大公迎娶了第二皇朝的末代公主，由此自称帝国正统继承人。令堂既然是慕卡尼亚人，那么将自己的宗教信仰传给儿子，也在情理之中。&rdo;

&ldo;我的确信奉龙神，但信什么宗教和我来舍维尼翁山的目的，有关联吗？&rdo;

&ldo;我已经说过了，舍维尼翁是龙神沉睡的地方。您真正的目的就是唤醒睡龙。&rdo;

诗人银色的双眼死死盯着德&iddot;朗绍古子爵，一字一顿地说：&ldo;因为龙神教中传闻：龙神会赐予适格者无上的力量。您的野心可不小啊，居伊&iddot;德&iddot;朗绍古，不满足于子爵的地位，竟想成为&lso;居伊大帝&rso;？&rdo;

&ldo;龙？！&rdo;安托万惊叫，&ldo;你是说古时候的龙神？龙真的存在？&rdo;

扬尼斯又剧烈咳嗽起来。朱利亚诺担忧地为他拍背顺气。待发作过去，扬尼斯喘着气，嘶哑地说：&ldo;当然存在。我就是专门研究龙族的学者。我曾经……曾经发表过好几篇论文，论证龙是存在的。但和大多数人的观念不同，我认为龙并非神祇，而是一种高等智慧生物，就像……咳咳咳……&rdo;他咳了几声，擦去嘴角的鲜血，胸膛剧烈起伏，&ldo;就像某种怪兽。龙族仅仅是一种奇妙的生物而已。它们强壮、美丽，能飞翔，还拥有非凡的力量。人类中的巫师、炼金术士可以操纵元素与魔法，龙族也能，而且比人类更加强大和娴熟。但它们并不是高不可攀的神灵……&rdo;

他停下来喘息了片刻，继续说道：&ldo;我研究过历史，还搜集了许多民间传奇，我认为所谓&lso;龙神&rso;是蒙昧的古人将非凡的龙族神化后的结果。对于古人来说，强大的巨龙岂不正像神明一样可敬可畏吗？又或许，&lso;龙神&rso;是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刻意编造的神话，传说奥玛兰大帝和达理安大帝都曾受过龙神雷什塔尼的帮助，这是不是统治者的一种手段呢？为了寻找真相，我离开阿刻敦，来到罗尔冉。我的目的地就是这座山……舍维尼翁，在古语中的意思是&lso;龙眠之地&rso;，我认为这里就是巨龙雷什塔尼沉睡的地方。我要找到它，以佐证我的观点。不巧的是，我竟然遇上了德&iddot;朗绍古一伙人。&rdo;

他的身体摇晃起来，再也撑不住了。朱利亚诺扶他躺下。瘦弱的学者瑟瑟发抖，原本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红色，情绪很是激动。

&ldo;他们把您抓来这儿？&rdo;安托万问。

学者轻轻&ldo;嗯&rdo;了一声表示同意。&ldo;他们杀死了我的向导和护卫，我不得不就范……&rdo;

&ldo;德&iddot;朗绍古子爵为什么要找龙？……肯定不是为了学术研究。&rdo;

扬尼斯轻蔑一笑：&ldo;他野心勃勃，想当皇帝想得发了疯，居然妄图求助&lso;龙神&rso;……咳咳……你们知道吗，他相信只要得到龙神的认可，就能获得征服世界的力量。他把我关在这下面，让我为他寻找&lso;龙神&rso;的踪迹。我劝他放弃，但他不肯。最后他觉得雷什塔尼是神祇还是怪兽都无所谓。如果是神祇，他就从祂那里求得神力；如果是怪兽，他就驯服它，让它做自己的爪牙，为他征服世界。真是……真是痴心妄想……&rdo;

朱利亚诺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假如子爵的目的是寻宝，那还容易理解。但他居然是为了找龙？简直是天方夜谭！在他看来，子爵根本是疯了！

&ldo;但你们并没有找到，对吧？&rdo;他问，&ldo;龙根本就不存在？&rdo;

学者白了他一眼，&ldo;当然存在！你看……看这座地底都市……&rdo;他偏过头，望向巨大空洞中的废墟，&ldo;这里曾是矮人族的城市，却被摧毁了……谁能做到这一点？谁有这种伟力？只有巨龙。它占据了这座废墟，将其作为自己的巢窟。我还找到了其他证据……&rdo;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ldo;那些巨型毒蜘蛛……它们不是普通蜘蛛，而是&lso;蛛卫&rso;，一种和龙族关系密切的生物，甚至可以说……受到龙族的支配。巨龙沉睡时，蛛卫会在它周围结网，保护它不受入侵者打扰，而那些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就是蛛卫的奖赏与美餐。这里既然有蛛卫，说明就有龙……至少曾经有龙。蛛卫数量不多，说明龙已经离开了，或者藏匿起来了。我要是能……能下到废墟里，找到更多的证据，或许就能……解开巨龙去向之谜……&rdo;

学者再一次剧烈地咳嗽。这次的发作比以往更长久。他捂住嘴唇，指fèng间却流出鲜血。有那么一会儿，朱利亚诺觉得学者可能会就这么死去。但他最终还是平复下来了。

&ldo;我被……毒蜘蛛咬伤，活不了多久了，好可惜，都已经到达这个地方了……&rdo;他说着，一滴不甘的泪水滑过眼角。朱利亚诺忍不住为他心酸。他是个一心只想做学问的学者，为何必须遭受如此折磨呢？

&ldo;我有个愿望……有个……遗愿……&rdo;扬尼斯咬着牙，吐出那个可怕的字眼，&ldo;能否拜托你们……&rdo;

安托万早已热泪盈眶。&ldo;请说吧，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一定替您实现！&rdo;

&ldo;房间的桌子上……放着一本笔记……请帮我拿来……&rdo;

安托万旋风般的取来笔记，交给扬尼斯确认。

&ldo;没错，就是它……&rdo;学者摸了摸笔记，万般珍重地把它放回安托万手里，&ldo;我有个妹妹，名叫康斯坦齐娅，也在阿刻敦大学研修……她和我一样，同是研究龙族的学者……拜托您，将我的研究笔记交给她……&rdo;

&ldo;我一定亲自交到康斯坦齐娅小姐手上！&rdo;安托万涕泗横流。

&ldo;那就……那就好……我相信您……&rdo;扬尼斯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ldo;我死后，请把我的尸体……留在这儿……这个地方……我都已经……好想亲眼看看……&rdo;

后面的话语变成模糊的呢喃，逐渐听不清了。朱利亚诺和安托万等了好一会，直到学者完全安静下来。

太安静了。这个人工开凿的庞大空洞，这座远古时代的都市遗迹，一切都寂静得可怕。宛如世界已然毁灭，苍莽天地间只余他们与世隔绝；宛如整条时间的长河冲尽了万物，唯剩这三个孤零零的人。他们正置身于磅礴的历史洪流中，一伸手就能触及那些被认为早已湮灭的传奇‐‐不是从书本上读到的那些枯燥的只言片语，而是真实的历史。就在这一刻，朱利亚诺感觉自己变成了漫长历史的一部分，经由语言的力量同远古的世代相连。当初那些闯入古代神庙的难民是不是也有过同样的感触？当他们唤醒沉睡的精灵祭司，皈依古代众神的时候，取回失落的信仰时，是不是也曾感受过同样令人敬畏的静默？

朱利亚诺伸手探了探扬尼斯的脉搏，然后闪电般缩回手。

他什么都没探到。学者的心跳已经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