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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第2页）

陆城南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ldo;林越诤是林允升的儿子。&rdo;

冷不丁地听见&ldo;林允升&rdo;三个字，仿佛有一只手在舒旻肩膀上拍了一下，给陆城南的话下了一个注脚。她竭力迫自己冷静，像是要去推倒他说的一切：&ldo;林允升是什么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rdo;

&ldo;他是……&rdo;舒妈半边身子瘫在轮椅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说，&ldo;他是你爸爸生前，办的最后一个巨贪。&rdo;

撑着舒旻的那根支柱轰然间碎成齑粉，舒旻脚下一软，无力地向门上靠去，眼前的亮光一点点收了去，成千上万只黑色巨鸟拍着翅子铺天盖地地朝她眼底袭去，她重重合上双眼，灵台里一片清明。她想起来了，高中毕业前夕，她时不时能从父亲的电话里零散地听到这三个字，高考毕业后，她帮父亲收拾书房，象牙白的书案上，父亲在一叠叠宣纸上，用无比肃杀的字体写着的，也是这三个字。

还要旁人说得再明白些吗？

父亲生前工作作风极其硬朗，案件调查中从不讲情面，办下一批又一批的贪官、商人和黑道势力，他常常自诩自己是海瑞，早已经买了棺材在家里等死。那时她尚年幼，不知道父亲的工作是高危职业，更听不懂他含笑说出的话里，藏着怎样的苍凉无奈。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父亲每天都活在死亡的阴影下，无数只被他斩断的黑手都藏在阴暗处，伺机复仇。

他的死，哪里可能真的是一场意外？

&ldo;果然是林家人做的！我当年，不止劝了多少次，让你爸爸不要动林允升，他偏不听。&rdo;舒妈窝在轮椅里老泪纵横，&ldo;现在怎么样？不但搭上了自己一条命，还搭上了女儿！&rdo;

&ldo;旻旻，你醒醒啊，他的父母是被你爸用命锁进监牢的呀，他怎么可能不恨你爸爸？不恨你？那个孩子，他是回来报复的啊！&rdo;

报复……

妈妈的话像把凌迟的刀，反复在舒旻身上片着，切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好好的在那里，他却要来招惹她，伸手将她拉出困境，转身却将她推进更深的绝望；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对她做尽温柔的事，拿捏着她的心，却始终不肯对她说一句切实的话……他用虚虚实实的手段，早已将她五花大绑地悬在空中鞭笞着泄恨，她还错以为，那是爱情里甜蜜的痛苦。

背上升起涔涔的冷汗，这一刻，她才发现，他那深井一样的眼睛，她从未看透过。然而，让她更加恐惧的是，到了这一刻，她还想着他的温柔。

双手死死地覆在小腹上，泼天的怨恨当头浇下，从她的皮子渗透到骨血里。古人说，一念成魔，她隐隐听见心底有个小人在朝她怪笑。

她的宝宝、她的爱、她的梦想、她的人生，那一切光明美好的事物，她还能要吗？

舒旻捂着肚子，面如死灰地坐在医生对面。

医生问几个月了，陆城南答：&ldo;四个月了。&rdo;

医生蹙着纹得青黑的眉，厉声说：&ldo;怎么拖这么大才来啊？流是流不掉了，要引产，自己生下来。&rdo;

陆城南不明就里：&ldo;什么意思？&rdo;

医生没好气说：&ldo;孩子已经成型了，得先用药打死，再催产，像生孩子那样生出来。早干吗去了？现在来，不是造孽吗？生的时候会很痛，孕妇要忍着，有一定生命危险，比如血崩，还有绝经的危险。要是没问题，你签个字，马上就入院。&rdo;

陆城南的脸骤然白了，两手紧握成拳，神色复杂地望着舒旻。

舒旻面色平静，她像在潜在水底，他们的话声自岸上传来，渺远而虚空。

陆城南在她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ldo;舒旻，不做了，我们结婚吧，把孩子生下来。&rdo;

舒旻抬头看着医生，漠然说：&ldo;我自己签字可以吗？&rdo;

利落签完字，舒旻抛下陆城南，游魂一样地往走廊尽头的特护病房走去。阴森老旧的走廊里，两边病房里的人都虚浮无力地或坐或躺，没有人气。

她乖顺地在病床上躺下，大而无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医生和陆城南随后进了门，医生语速极快地说：&ldo;今天先做各样检查，去照下b超，明天一早给你打催产针，要是顺利的话，晚上就会有妊娠反应，慢的话，后天一早也能生下来了。&rdo;

舒旻木木点头，医生则又转身跟陆城南交代了几句后离开。

陆城南关上门，在舒旻床前坐下，拉住她毫无力气的双手：&ldo;舒旻，把孩子留下吧。&rdo;

舒旻缓缓侧过头，望着他冷冷一笑：&ldo;不要他的是你，要他的也是你……去也是你，来也是你……陆城南，你还能再反复无常一点吗？&rdo;

陆城南眸光一暗，歉然说：&ldo;对不起……求你给我机会，让我赎罪，嫁给我吧，一辈子折磨我。&rdo;

舒旻喉咙一动，却怎么也笑不出声，只低低地说：&ldo;你毁了我最初的爱情，毁了我对你信任，现在又毁了我的孩子，居然还妄想毁了我一生？陆城南，你以为，毁掉的东西，是随便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