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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吴蜡再不动声色，等着柳贵来找他，上班不上班，也不是他柳贵自己说了算的，他还是场里的工人嘛，这个小子，才上了几天班就自说自话起来了，真是嘴巴讲了不怕鼻子笑，随他去吧，看他见了场长怎么说？

吴蜡给柴油机加了水，检查了一下发电机，就在机房打了个瞌睡，一会儿，天就亮了。

天一亮，他还是照常干他的活，反正他干一天活，拿一天的工资，柳贵一天不到领导那里报到，领导一天不通知他歇工，他就一天照样上班。这都是名分上的道理，谁也越不过它去。再说柳贵跟他师徒两人一向感情不错，上不上班，相信他都会来照会一下的。

到了中午，吴蜡有点想瞌睡，便靠在马扎上阖了一下眼。突然有人叫了一声：&ldo;师傅！&rdo;吴蜡一惊，醒了过来。一看，原来是柳贵。

吴蜡：&ldo;柳贵，回来啦。&rdo;

柳贵：&ldo;师傅，我回来了！&rdo;

吴蜡：&ldo;回来好！明天，你就来上班吧？&rdo;

柳贵：&ldo;师傅，北京城里都造反了！&rdo;

吴蜡：&ldo;别乱说啊，毛主席不在北京吗？&rdo;

柳贵：&ldo;在啊，他老人家也写大字报了！&rdo;

吴蜡：&ldo;真的？&rdo;

柳贵：&ldo;师傅，我跟你说啊，我这回出去呀，可开了眼界了，你不知道，我们蹲在这个山沟沟里，真是太闭塞了！&rdo;

吴蜡：&ldo;你看你，才到北京走了那么一趟，就自己看不起自己了？你还算是个城里来的高中生了，换了别人，还不要捏着鼻子钻进茅坑去了！&rdo;

柳贵：&ldo;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会看不起谁，再说了，我再看不起谁也不会看不起师傅您哪！&rdo;

吴蜡：&ldo;那你可不兴乱说，你没听说过反右派斗争吗？你乱说到时候叫你鼻梁上架眼镜‐‐好看！&rdo;

柳贵：&ldo;师傅，真的不是我乱说。你看，我都抄下来了！&rdo;说完，柳贵从一个新买的军用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了：&ldo;师傅，你听啊，&rdo;接着，他就开始读了：

&ldo;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和人民日报评论员的评论，写得何等好啊！请同志们重读这一张大字报和这个评论。可是在50年多天里，从中央到地方的某些领导同志，却反其道而行之，站在反动的资产阶级立场上，实行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打下去，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围剿革命派，压制不同意见，实行白色恐怖，自以为得意，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又何其毒也！联想到1962年的右倾和1964年形&ldo;左&rdo;实右的错误倾向，岂不是可以发人深醒的吗？&rdo;柳贵念完了，带着一种胜利还朝的豪气，停下来看吴蜡的反应。

吴蜡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名堂来，只是奇怪：&ldo;听说那些右派都是因为写大字报才被戴上帽子的，毛主席怎么会写大字报呢？&rdo;

柳贵：&ldo;师傅，这你就不懂了，8月5号那天，毛主席写了这张大字报，大字报的名字叫……&rdo;柳贵讲不出了，又翻开了他那笔记本：&ldo;哦，对了叫《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那时候，中央正在召开八届十一中全会，这张大字报就作为会议文件印发给了参加八届十一中全会的代表了。怎么样？&rdo;

吴蜡还是反应不过来。

柳贵见吴蜡没有反应，急了，又翻开笔记本，前前后后地又翻了好几遍，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ldo;师傅你听啊，前面毛主席的大字报里不是讲到&lso;全国第一张马列主义的大字报和人民日报评论员的评论，写得何等好啊！&rso;吗？&rdo;

吴蜡真的有点听不懂，以他纯朴的感情理解，毛主席他老人家是最反对大字报的，他自己怎么可能写大字报呢？他忍不住抢白柳贵道：&ldo;什么&lso;好阿妈&rso;&lso;阿妈好&rso;的？世界上的事，都是让你们这些秀才搞复杂起来的。&rdo;

柳贵：&ldo;师傅，都说你的脑子是转得最快的，怎么你就不相信你的徒弟呢？我的这些消息都是北京的一些高干子弟透露出来的，跟他们讲，他们不懂的，所以我才来跟你讲的。&rdo;

吴蜡：&ldo;高干子弟？什么意思？&rdo;

柳贵：&ldo;就是他们的父母都是京里的高级干部！&rdo;

吴蜡：&ldo;高级干部怎么啦，难道他们还能反过毛主席去？&rdo;

柳贵：&ldo;师傅你不知道，现在中央也有人敢不听毛主席的话，要搞资本主义，搞封资修，所以毛主席要发动文化革命，&rdo;

吴蜡：&ldo;是吗？还有人敢反对毛主席，那他真是反了，什么封资修不封资修的，我不懂，但是，毛主席他是我们的真命天子，有人敢反对毛主席，我们贫下中农肯定不答应的。&rdo;

柳贵：&ldo;师傅，这话就说对了！你要是造反的话，我就给你当军师。我们一起跟着毛主席走！&rdo;

吴蜡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把他当回事，居然想当他的军师，他不禁对他产生了兴趣，特别是他说&ldo;我们一起跟着毛主席走！&rdo;这话肯定是没错的！

吴蜡：&ldo;那你明天上不上班啊？你如果来上班，我明天就回去。&rdo;

柳贵：&ldo;师傅，我明天已经跟我的同学约好了，我要到城里去一趟。明天，还有北京的红卫兵来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