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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的便利商店就在行天宫的附近,看着每天每天涌入庙口一大堆信仰虔诚的人们,拈香,膜拜,收惊,解厄,祈求好运。但是看着这些人,总觉得他们好辛苦啊。就好像背负着沉重的行李,走在沙漠艷阳下的骆驼,也搞不清楚要走多远才会碰到绿洲,只是排成一串,默默地移动,默默的祷念,再默默的离开这个希望的绿洲。然后回到生活当中,接下来不论顺利或厄运,都只能当作老天的安排,得了好运,要再回来还缘,遭了坏运,还是要回来祈福。就这样週而復始,在这里不断地排队。
我也在希望着什么吗?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每天坐着本份该做的事情,模拟着21岁青年的固定标准模式,白天去学校假装唸书,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也不知道学了些什么,遇到考试和同学借一下笔记,大概一个学期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会花大约五天半的时间来唸书吧。然后太穷所以只好去打工,赚一点点钱,用在打电动,网路,和偶尔有机会约妹出去装一下凯子。有慾望又把不到妹就用五根手指把慾望排除,既不确定现在的自己,也不确定关于自己的未来。反正就处于一种搞不清楚状况,顺着潮汐漂流的浮游生物的状态,软趴趴的在时间的流动里飘移着。我其实倒也不太在意,反正每天都还有要继续进行下去的既定行程,顺着生命的长流往前走,总会到达什么地方吧。
平常下班之后都是习惯性的买点路边摊的小吃当晚餐,然后回家窝在电脑前继续练功,或者开者电视无意识的看着电影台已经重复播放八百零五次的九零年代港片。但那天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在路上晃晃,已经有点晚了,大部分的店都陆续拉上铁门,马路上塞满了晚上十点第二波的下班人潮。和五点半的第一波下班潮不同,现在下班的人表情上都更僵硬一些,更疲惫一些,但也更松散一些,最主要的差别是赶路的急迫性不同。五六点下班的人潮,不论是开车、骑车、走路、搭车的,都还带有一丝丝的计画性,接下来总还是要做点什么,或者要赶回家做饭或赶去接小孩,还是赶一场电影一个约会,也许是一个重要的聚餐或是和秘密情人的难得聚会。但接近深夜下班这个时间的人群似乎不再那么有目的性了。「今天已经结束了啊」,「不需要再拼了!」,「终于可以离开了!」像这样的叹息声持续在马路上蔓延。
街角的一家小咖啡店还亮着昏黄的光线,我在门口稍微停了一下,营业时间到11点。往里面看去,大概还有三桌左右的客人,一对各自在滑手机的男女,一个像是保险业务员的傢伙正儘量用最小的音量积极的说服对面的中年妇女,还有一桌在最里面,有一盏额外的小檯灯无力的亮着,一个看不清楚长相的女生。
我还是推门走了进去,店内播放着tomwaits的virginiaavenue,懒散颓废的音乐小小声的瀰漫着,店内的装潢是种70’s年代过气的时髦感,已经脱毛的紫色碎花绒布沙发,木做的大型吧台,上面一盏被灯光熏黄,带着一层雾灰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弱弱的黄光。我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了下来,穿着标准黑西装裤、白衬衫,脖子上还搭着一个歪斜的领结的服务生毫不积极地跺着步过来,递过来一份四角都已磨损翘起的纸板菜单。和星巴克或麦当劳这类现代大型连锁店比起来,这里的气氛似乎宣告着一种早就该消失却依恋着不肯离去的旧时代荣光。我快速的点了一杯咖啡欧蕾和一个简单的总匯三明治,让侧头在一旁等待的服务生可以赶紧回到柜台之内。菜单中夹了一小张宣传单被留在桌上。
我边等待着餐点,边无聊的读着传单:『发现你的未来,塔罗神测。消费满250可免费测算一次。爱情,学业,工作,财富随你选择,面对自己的最好机会。』
嗯,我简单的心算了一下我的餐费,咖啡加三明治275,可以不用钱...我回头看了一下小檯灯下的人影,现在看得清楚多了,但脸还是藏在阴影内,身上刻意穿着吉普赛风格的服饰,紫色的薄纱披肩,垂掛的流苏,镶着不知是石头还是玻璃的手环一圈圈的重叠在细细的手腕上...低胸的v字领...乳沟...
等了好一阵子,面无表情的服务生终于送来了餐点。我喝了一口还烫舌的咖啡,三明治的吐司边缘则已经乾掉失去了柔软的口感。
我又瞄了一眼传单和那个吉普赛女郎,心里迟疑着。对于算命倒是没特别的好恶,也不会非要知道自己未来事业或爱情好或不好,免费是诱因,迟疑的是那个看不见脸的女生。我很慢很慢的吞嚥食物,刚刚那个业务员和中年妇女正准备要离开,看起来是没有完成交易的样子。妇人拎起包包,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去,而已经松开领口领带的业务,多在座位上坐了几十秒,才慢慢地将散放在桌面的文件和资料收好,脚步沉重的走了出去。另一对男女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互相低着头在滑手机,时间在那个桌面上停止了。
我用最后一口咖啡配上乾燥的三明治后,一个往前走还是往后走的抉择就出现了...是生门还是死门,是金斧头还是银斧头,是大野狼还是老奶奶,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是杀还是不杀...我又抬头往后看了一眼...
隐藏在阴影后的双眼正在看着我,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般,註定的结果,逃不过的猎杀。我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还不忘拿着我275元的帐单,虽然在昏暗的灯光下看清楚了她的脸,但留下的印象完全没有改变,流苏,薄纱,性感,神秘与脸孔呈现的魅力完全一致的搭配着。
「塔罗牌的起源,到现在都还是一个谜」她边说话,边低着头将一副包裹在黑色绒布之内的纸牌放到手上。
「但大致说来,可以查到的史料中,在十四世纪的义大利已经出现塔罗牌了,流传到现代,也分成好几个不同的流派。我现在使用的是由arthuredwardwaite所设计的伟特塔罗牌」
看起来准备的动作已经做完,她抬起头来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应,而我对这些完全都一窍不通,连哪个星座在哪个月份都搞不清楚。
「你想要知道什么?爱情,学业,工作,财富?」她就这样看着我的眼睛,很深很深的看着。13秒,完全没有离开13秒的目光接触。
一个很淡很淡的微笑带出一个很浅很浅的酒窝。
「好,我知道了。你应该还没有女朋友,否则你这个年纪的人八成脱口而出的就是爱情的问题。男生会在意事业,视觉年龄上,我猜你是学生,就算工作,也是打工而已,学业呢?你不太在意吧!至于财富?你当然不是有钱人,你是因为免费才过来的,你应该也还不到追求财富慾望的时候...所以你说不出来你想算什么,这也表示,你原来根本没想过要探索自己的命运,只是无法拒绝我的暗示才过来的。」
「暗示?」她有做过什么暗示吗?
她似乎早已看穿我的心思
「你进到这间餐厅,坐下来,看见我的广告传单,你回头,我隐身进入黑影之中,你点了275块的餐点,你想到免费的算命,你犹豫着,我从离开阴影看着你,你走过来...」
我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可以,而且事实上,我过来的原因应该跟那些所谓的暗示关係不大,而是跟那个深v领明示出来的乳沟比较有关係吧。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放松了一些,嘿,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掉进你的陷阱,我只是因为你比较辣才过来的,是我主动过来的。
「既然你没有特别的想法,那我就单纯地帮你算算运势吧。」她似乎没有特别意识到我的心思,或者只是不说破而已。
昏黄的灯光下,桌上摊开着的黑色绒布覆盖着一叠明显已经使用已久的塔罗牌,她快速的将手上的牌打散在桌面上然后重新整理成一落,手上盖着牌就这么伸到我面前。
「把你的手放上来」她很自然的说着。小巧的右手,白皙,有一点肉。修剪整齐的指甲,乾乾净净的,没有任何顏色,但似乎涂了一层透明亮光油,在灯光下闪烁着。
看我稍微迟疑,她说「我不能让你碰到我的牌,但我需要你的能量,毕竟是算你的运势。所以,请将手放到我的手上,然后心里想着你自己的未来」我稍微的确认自己的手上没有刚刚吃完三明治留下的油渍或着美乃芝一类的东西,顺手在衣服上抹了两下,才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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