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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第2页）

&ldo;见过贵主。&rdo;

&ldo;起来，让我瞧瞧。&rdo;

亭子正中摆着一张短榻，真定长公主正斜倚在隐囊上，手中端了个盛着琥珀色酒液的夜光杯，慢慢地饮了一口，随手便放在一旁的食案上。见王玫直起身，抬首垂目，她颇感兴趣地打量了她几眼，懒懒地笑道：&ldo;坐罢。&rdo;

王玫在她右侧的茵褥上坐下，这才注意到，左侧的茵褥上，坐着一位正在看着亭外的年轻男子。他不曾戴幞头，乌亮的黑发挽成单髻，以一根羊脂白玉簪固定。身上着秘色曲领大袖宽袍，腰间束着白鞓带。单只看着那宽肩蜂腰的背影，她便觉得此人身形实在是高大挺拔，又有几分似曾相识之感。

&ldo;听十三娘说，你因体弱而入了道门。这道门，当真有养生之术？&rdo;真定长公主问。

王玫立即收回了注意力，谨慎地回道：&ldo;家师确实曾传授贫道养生之道。只是，贫道甫入道门，修行之日尚浅，如今也只是略有所感而已。&rdo;养生之术，于眼下的道家而言，有动有静。因道医众多，又包含了医药与食疗。至于丹药，她完全不感兴趣，青光观观主也似乎并没有炼丹的嗜好。

&ldo;那便是有用了。&rdo;真定长公主轻轻勾起嘴唇。

&ldo;儿也觉得似是确实有用，清净道长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rdo;李十三娘笑着接道。

&ldo;这养生之术，都有些什么？莫非符箓丹药之类？&rdo;真定长公主又问。

&ldo;主要是呼吸吐纳之术，另有药方与食方相佐。&rdo;王玫答道，&ldo;家师是位道医，医术高深，道法也很精湛。她已经年近七十，看起来却仍像四十许人，体态轻盈康健，也是养生得法的缘故。&rdo;她初见青光观观主时，以为她与自家母亲李氏应是同辈人。只因不注重保养，这才看起来略苍老一些。只是，后来得知她竟然是崔简的姑曾祖母，实际年龄也有六十多岁，便觉得养生之术确实颇有效用。高门贵妇们用了无数保养容颜的方法，都只是为了留住青春时光。观主虽从未刻意追寻过这些，岁月却待她多有优容，可见其修行之深了。

&ldo;你师傅的法号是什么？在哪个道观里修行？&rdo;若是女子，无不对容颜保养感兴趣，真定长公主果然起了兴致。

&ldo;家师道号青玄子，是青光观观主。&rdo;王玫回道。

&ldo;青光观？&rdo;真定长公主微微蹙起眉。李十三娘也细细地想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在长安城中，青光观确实没什么名气。

&ldo;叔母有所不知。&rdo;那位背对她们而坐的年轻男子突然插了一句，语中含着笑意。他姿势优雅地转过身来，仍是盘腿趺坐，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对面一眼，然后便移开了。&ldo;这青光观，本是咱们崔氏的私观。如今这位观主青玄子，是阿爷、叔父的小姑姑，也便是我们的姑祖母。&rdo;

王玫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有些震惊地望向了对面的男子‐‐

便见他生着一双斜飞入鬓的剑眉，熟悉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乌眸仿佛随时处于游离之中，显得颇有几分散漫。鼻梁挺直，唇不薄不丰，正是恰到好处。这般出色的五官配在一处，整张脸孔显得俊美而又英气，充满了生机勃勃，又带着一种随性的慵懒优雅之态。

时人最喜的便是肤色白皙、貌若好女的美少年，风度翩翩、美髯微飘的美中年，精神抖擞、优雅不减、银发银须的美老年。然而，此人既非肤色苍白如傅粉，又下颌光洁不曾蓄须，反倒是最符合她这般来自后世之人对于美男子的审美。

在对面的人注意到之前，她便收回了目光，默念着《道德经》，努力促使自己的心情立即平静下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几眼，欣赏美色也是人之常情。即使是出世的女冠，也应怀着审美的心态来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不是么？

虽然贵公子变成了糙汉子，糙汉子又突然成了美男子‐‐识得崔子竟崔四郎真实面目的过程竟是如此跌宕起伏，她完全不曾想过。然而，不论是糙汉子也罢，美男子也罢，亦或是贵公子也罢‐‐这人仍然是那位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崔郎君；仍然是那位能在花圃边蹲好几天发呆的崔郎君；仍然是那位看壁画如痴如醉忘记一切的崔郎君；仍然是那位饿得狠了眼里只剩下食盒的崔郎君。不是各种传闻中的存在，而是真真实实的人物。

纷杂的念头在她心中盘旋而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大约除了崔渊本人之外，连李十三娘都不曾察觉到她那刹那间的失态。至于崔渊，他从未想过，从王玫眼中看到震惊之时，自己竟会如此愉悦‐‐莫非，他明知她不可能向旁人透露他的身份，却坚持不让阿实说明，便是为了等着看这一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