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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二章（第1页）

这个星期里的每一天，工藤都会在Grey面前摆上一小个色彩不同的蔬菜，希望能引起联想。苋菜——红色的汁水——血流不止。玉米——紫黑色——窒息时缺氧的脸庞和烧焦的身体。紫菜——泡发后浮在清水里——缠住手的头发。甜菜——储藏蔬菜的地下室——失窃的珍宝。根据他的理论，适当的物体会在她脑子里引起一连串令人不安的联想。但她只是评价了一连串对蔬菜的偏好和最佳的烹调方法而已。

“那你想要我下次带点什么来呢？Grey。”周五的夜晚，工藤发问了。

“小红洋花萝卜，一个就好。”Grey答道。

“为什么？小红洋花萝卜？”工藤喃喃着，陷入思考。

“哦，是因为，先生，除了外，你带来的其它东西没法生吃，我也不能擅自煮它。你只能自己再带回去。现在是小红洋花萝卜上市的季节，能吃到新鲜的，我很是稀罕，能再带点盐来就更好不过啦。”

“你可以跟我坦率些，Grey，”他说。

“先生，一位有教养的女士可能会为了名誉而有所隐瞒，但我并没有这个顾虑啊。”她说。

“哎，那么，Lanya先生家里有小红洋花萝卜吗？”工藤叹了口气，这周以来他了解的都是些，停留在Grey的记忆中，无关痛痒但十分细节的小事。

“有的，先生，蔬菜地里应有尽有，几乎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菜。Lanya先生家有很大的林地、蔬菜园，往南去还有个果园和花园，林间和果园里安的野鸟喂食器总是忙个不停。花园里还有一个茶屋。附近的牧场里养了不少奶牛。马厩旁边就是车房，放着一辆轻装马车一辆大型的四轮带篷马车。马具房隔得有些远，很不方便，在一个总被上锁的仓库储藏间的旁边。再回到牧场，牧场西面的小坡上有个双坡式屋顶的鸡舍和鸡场，用芦苇编的篱笆围起来。”Grey答道。

“能向我讲讲你对主屋——尤其是屋子里的印象吗，Grey？”工藤打断了她，问道。

“那从我常待的厨房讲起吧，厨房是和主房分开的，餐厅里装了一扇活门，可以往下沉，将餐桌送进下方的厨房备餐。厨房分为冬天和夏天的两个。有极为齐全、整齐的厨具，甚至连温度计、量杯、计时器都有。每个厨房都有乳白色的烤瓷防潮板和铁炉。饲料槽那么大的水池足够几个小孩在里面同时玩水，有通往污水池的水管，每个厨房都各有一个洗碗房和储藏室。水泵在两个厨房中间的院子里。我们没有专门的洗衣房，所以在两个厨房之间的院子里拉了五根绳子晒衣服。好在洗衣服用的洗衣桶、刷子都有，而且质量上乘。

从厨房顺着走廊上到门厅，门厅是奇幻的拜占庭风格，门厅里有个砖石壁炉，上面放着一对战马的鎏金小雕像，四周是墨绿的壁纸，地上满铺着一条色波斯花砖地毯，暗红、金黄、天蓝、橄榄绿的几何图案融合在一起。顺着走廊走进去，先经过一个有奇妙外墙的房间，墙上挂着一幅绘着星象的巨大挂画，那是Lanya先生的图书室。图书室里挂着一盏一颗电动的月亮灯，随着时间轮番展示月相，径直往里走，就是他的办公室，靠窗的地方有个天文望远镜。

往前走就是招待客人的前客厅，墙壁上挂着几幅用古典雕花金色相框裱起来的黑白人像，客厅里有很大的壁炉和沙发。再往前走就是餐厅了，有通往厨房和客厅的两扇门。

前门厅内的旋转楼梯扶摇直上，护栏是漆金的镂空雕花，扶手是木质的。楼上有Lanya先生的卧室，我们没有权利进去，一直都是Bel亲自打扫。再往前走，就是Bel的卧室。她就寝的床披披挂挂满是奇幻波斯情调——蓝色的织锦帷幔，最上面还加了一大簇鸵鸟羽毛，华盖里又再镶了一面面镜子。天花板、墙面、地板镶的全是一面接一面的镜子。往里是豪华的衣帽间和浴室，浴室用庞贝风格进行装饰。

Bel的卧室边上有个小型的缝纫间，摆着一架缝纫机和一套桌椅。过道尽头是个有个多层的、装得满满的亚麻卧具柜。

一盏巨大的枝形吊灯从二楼的顶延伸到一楼。通往地窖的活板门设在楼梯口，挪开地毯才能看到它。通往地窖的楼梯很陡，并且很黑，需要手提风灯照明。L形的地窖用半截墙隔成两部分：一部分储存黄油和奶酪；另一部分摆着几个装满酒的硕大的橡木酒桶，冬天时往放了沙的盒子里埋上一些块茎类的蔬菜。

Lanya先生的别墅里最明显的是乌鸦样式的家族徽章，大门、地板、扶手、客厅里的国际象棋、扑克牌都是他结合了家族元素，特别订做的。”

工藤低头快速地画着一幅草图，铅笔头都在急促的运笔中断了一小截。过了许久，他再次真诚地抬头望着Grey的眼睛，脸上一副忧虑、关怀的表情，他问道，“那你平常都做些什么呢？这么大的屋子，就只有两个固定的佣人干活，每天的工作都很繁重吧。”七八中文天才一秒记住ωωω.78zω.còмм.⒎8zщ.cóм

Grey依然低头忙活着手中的那幅刺绣，她的声音变得有点沙哑了，“每个季节、不同的天气、每到一个节日，都有不同的活要干，先生。”

“你可以讲讲，最后留在Lanya先生家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已经入夏了。狭小的卧室总是潮湿、闷热，总让我天一亮就醒了。然后我就下了床，打开晚上为了防蚊虫而拉上的窗户和百叶窗，去厕所倒掉污水桶、洗漱一下，就穿上围裙、戴上帽子、套上木底鞋，就打开卧室的门，出门干活。我到顺着走廊，到夏天的厨房里去点炉子，把前一天的炉灰渣子掏出来，撒到菜园里就能防蜗牛进来啃菜叶。我用炉钩夹着劈开的木头塞进炉子里，再塞些废弃的报纸进去，炉子就能烧起火来。

这时候，就能听到马开始嘶叫，这意味着Gene也得起来喂马了。我沿着小路，从井里挑了些水，经过鸡场时，把一些水倒在鸡槽里，然后把鸡从鸡舍里放出来，趁它们抢水喝时，去鸡舍里收蛋，又大个又新鲜。然后再撒些谷子和菜叶给它们吃。最后我再挑着水去菜园里浇水，顺便采一些新鲜蔬菜来做饭。

回到厨房后，顺便往水壶里灌上我挑来的水，放在火上烧。等到水壶的水开了，就把烧粥的锅放在炉子上。这时我会把厨房的储藏室里找几个已经不新鲜的胡萝卜放进口袋，提着牛奶桶去牧场喂奶牛，然后开始挤奶，有几头奶牛性情温顺，也有几头时不时会用角顶我或者伸出蹄子猛地踢我一脚。

然后我就把半桶奶拎回夏天的厨房，用长柄勺把一些新鲜牛奶装进两个小罐子。如果没有雷暴雨，晚些时候就可以用剩下的奶做黄油。在粥快炖好的时候，我就顺便煎上几个鸡蛋。最后用有乌鸦徽章的银漆盘盛上早餐，装奶的小罐头、泡热茶的小茶壶、方糖、杯碟、餐具。一个个送到楼上。

服侍完主人的早餐后，我用剩下的热水开始清洗餐具。等到他们陆陆续续地下楼了，我再开始清扫除了Lanya先生卧室以外的房间，Gene也会分担这个活……”⑦⑧中文全网更新最快ωωω.七8zω.cδм

“然后我会回到厨房中间搭起的晾衣室里，这里的几扇可以推开的小窗户。衣物挂在外面的时候，我要时刻提防着下雨，一见掉雨点就拿着筐子疯跑着去收衣服，重新挂在这儿。挂在光线昏暗的室内的衣服，看上去随时变换着形状的幽灵，一声不吭，静静地凝视着我。晚上晾衣服时，我总会害怕。所以我更喜欢在晴朗的日子把它晾在外面树枝间拉起的麻绳子上，白衬衣随风飘荡，像天使那样。

空余的时候我要帮着Bel做复杂的拼花被子，她的木箱里放着许多条材料、图案不同的被子，颜色都很鲜艳，箱子里是一股浓到让人要晕倒的樟脑丸味。她好像一直尝试着自己的卧室，尤其是床变成最引人注目的东西，这或许是为了警告吧，我想。有很多危险的事可能在床上发生。我们是在床上出生的，这是第一个危险，母亲在床上生产，这也有可能也是她们一生中最后一个危险。我们在床上睡觉、做梦，最后也常常在床上死去。”

“你认为床是个危险的地方？”工藤停了下来，嗓音有点变化，看到Grey不再回答，而是沉默地缝着手中的拼布，他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太琐碎了，先生。根本没人愿意听我的过去这些事。我觉得当时连律师都无心了解这么多。”Grey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听你能告诉我的任何事，Grey，他说。生活中的细节常常掩盖着重要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