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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一章（第1页）

工藤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就站在一个人的身后。那个背对着他的人有预感般瞬间转过身来，包裹着他的充满褶皱、泛黄的防护服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旧衣服了，他把潜泳镜挪到头顶，露出了疲倦的双眼，“你回来了？你总算是来了，新一。”

“阿笠博士？”工藤认出那熟悉的声音，“这里发生过什么？您知道灰原的下落吗？”

阿笠立马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直接提起她的名字。我们都该改口叫她在战场上的代号4869，或者她重获新生而获得的名字——Aris。”

“战争？她参与了战争？”工藤惊讶地发问。

“说起战争，你怎么会活着回来的？你去过地面以上了吧？你怎么能进到这里？”博士的语气愤怒起来。

“博士，我……”工藤还在犹疑着如何解释时，就被打断了。

“当时你瞒着我们参与了战争，然后就杳无音讯。所以Aris上报，成为了一名军医，最后只剩下了一堆残破的机械骨架。我研究过，她被改装成的是战士备战系统，并且大脑深层边缘中剔除了控制情感模块的神经元。”

“你知道我贿赂地面通讯员，从那批被运输回来的‘太空垃圾’里一堆一堆翻出她的一块块机械骨骼，打包带回去组装。有很多没有找到的，就装上新的组件。然后再研制和过去的她一模一样的外表，我有多痛心吗？她从一个人类被非自愿地改造成机器人，就这样变成了碎片。我觉得我象是看到自己的女儿，被权力的拳头捏成碎片。而正义感泛滥的你，却能毫发无伤，光鲜亮丽地回来，表情也并不怎么悲痛。你是在上层人塑造成的‘机械城’里住惯了吧。”

这位年事已高、性情温和的科学家，在见到工藤的第一面却爆发了反常的非理智的怒火，让工藤对这个世界的情况有了几分揣测。

“对不起博士，关于我的事情，我会慢慢和你解释的。但我现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知道她在哪里。”

“她现在被保存在冷冻舱里。在上战场之前，她留下过遗愿。如果她死去了，但还能保留住她的意念的话，就把它安置在我之前设计的虚拟世界里。她说，等到你的意念也能转移到载体重，就让我按下头盔上开始的按钮。”

“我也不知道你回来能做些什么。我见到你，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把这个便携的芯片交给你。你每次连结上，我这里会设置命令自动也接通Aris这边的供电，让你们在那个世界里，度过剩下来的日子。”阿笠博士把一枚金属片递给工藤，就又回过身伏案工作，不去理会任何呼唤。

这是个底层的避难所，诨名叫“贫民窟”。所有参与过太空或地面战斗的还幸存下来的战士，因为接触过外星文明留下的危害物质，都转移到了这里，剩下的住民就是一些底层的贫困户了。工藤只能摸索着这个地方，回到自己该待的位置。

地下隧道两边都挤满了人，过道中间拉起了几根麻绳，分批次地晾着每家每户的衣服。水已经足够浑浊了，有的人宁愿穿得满身汗渍后只是拿去晒一晒，也不愿意浸泡在污水里——科学研发出来的免洗洗衣球虽然并不昂贵，但是他们并没有获取的途径。也有的人**着身子在绳子下站着闲谈，他们洗好了衣服，正等着晾干。大多数衣服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都是灰黑色的一块块破布。唯一有泛起温和的蓝绿色的几件衣服，都是用温水浸渍能挖到的野草的茎、叶，用草木染给布料重新染色的。这些布料映着白炽灯微微的光亮。那颗悬在顶上的灯已经至少使用了三十年了。

穿过了隧道，就来到了住宿的地方。所有人都住在一个简陋的大地窖里。四周的石壁被熏得灰黑，整个空间做了隔断，分成了好多层。一个老式手摇电梯贯通其间。每层空间里都铺满了老式军用帐篷，住着一家家人，有时两家人得挤在一个帐篷里。每个人和邻居间只隔一层防水布，这层布隔不住吵架声、婴儿哭闹声。待遇稍好一些的可以住在墙壁上凿洞，打造一个“房间”出来，和家人生活在相对隐私的地方。七八中文更新最快^

墙边有一个厨房和吧台。厨房的煤烟让人昏昏欲睡。炉火发出的光照进墙角里，形成黑丝绒般的影子。围着围裙的家庭主妇或单身汉端着炒锅在炉子上忙活着，红光打在他们的脸上。炉子，水壶，盘子，桌子还有椅子，都是公用的。大家只能小心翼翼地使用，生怕弄坏。

水从木炭过滤管里留到水槽里。烧水壶一响起来，一个农夫就会来倒一些热水，在裤子上擦擦手，然后急着找到妻子，狼吞虎咽下一些半生不熟的食物后，找一个柔软的地方温存一下。

除了食物以外的所有物资都是从地面上运下来的。人们也尝试着在地下组装一些好东西，还有以前留下的家具、餐具、电灯泡、柴油发电机、电线，枪支弹药。他们甚至囤下的很多衣服，常常互相交换不再合身的衣服，只要用特殊仪表检测一下这些衣服，看看有害物质是否爆表，就可以收下衣服。

工藤盖着那块满是臭虫的灰床单在床上躺着。一旁只有一套木桌椅，桌上摆着一个分子立体模型，一个小型无线电通讯机和他的笔记本。他躺到傍晩，读着旧报纸。有时隔壁的人就会来找他一起下棋，挨过饥饿。没有棋盘就从包装箱上扯下一块硬纸，用笔在上面画上格子，用纽扣、旧硬币、细石子等等这类小东西被拿来当棋子。这时，他们就会被神神秘秘地叫出来，所有人都要围坐到那一小块属于公共空间的空地上。

晚上是个大家正玩得尽兴的时刻，有人正玩着拿破仑纸牌和西洋跳棋，有人坐在地面上抱着乐器弹着悠扬的旋律，很多都是自制的乐器，他只能认出手风琴和吉他两种。他们都被迫停下来，听官方广播电台的节目。听到这些代表官方喉舌的电台中的两位主持人自导自演时，很多人都忍不住地翻着白眼。

“领导人们没有逃跑，他们也无处可去。耗费物资建造方舟逃离地球，建造地面温室——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们和我们一样，都老老实实地住在地面以下，只是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是能查到每次颁布命令的无线电通讯的来源在哪，都在地面的几尺以下。”

“我听说过曼基康山下有一整座城市，大战爆发的时候他们直奔那里。我们都在这里苟延残喘，但那些政府高层都住在那里。”另一位主持人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