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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晴,斜铺进去的晨曦与帐篷里的烛光重叠。
最靠里处,封暄的身形在人群里尤其招人,双手撑在沙盘桌沿,背肌流畅如斜山坡,护腕箍出小臂的冷硬线条,正在侧头听战报,时而往沙盘里插一枚铁旗子,沉静专注,举手投足里一股冷然的秩序感,让军营里的糙汉子们都不敢造次。
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半回头看了眼。
司绒站的位置不太显眼,半道身子被挡风帘遮着,他回了头,第一眼没瞧准,很快别了回去,手里一枚铁旗子捻了两下,倏地又回头,这回侧了身,头稍后仰,准准地在挡风帘外看到了司绒。
他抬手叫停,朝司绒微抬眉,作了个询问的意思。
司绒怔了怔,摆手,让他忙自个儿的。
里面的交谈声停了一瞬,复又低低密密地响起,这会儿功夫,九山已经把饼塞完了,犹豫了一下,说:“殿下昨儿一夜没睡,天不亮便见了几位将军,刚接了唐羊关战报,这一忙便要到晌午。”
“……”司绒没接这句话,“等人走了,报他说粮草已达,双骑还有两日路程。”
“是。”九山暗自懊恼,怪自个儿多话。
“句桑回来了吗?”司绒该走了,但她没迈开步子,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句桑王子在北二线。”九山心道奇怪,北二线鏖战,句桑王子定然回不来,公主应该更清楚才对,怎么会问这一句。
没等他多想,公主走出几步,又回头伸出手来:“唐羊关战况如何?”
九山掏出战报递过去,在镜园时,司绒就熟悉山南和唐羊关海域,唐羊关布防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九山没什么好瞒的,在她看时,自然地说:“老样子,小波巡船试探。”
这是摸底呢。
司绒把战报递回去:“上了早膳再把战报呈上去。”
“是。”九山松一口气,他就是这么个意思,殿下忙起来寝食皆废,别管这战报是急是缓,他要敢擅自作主晚呈一刻,就得等着被扒皮。
这大逆不道的主张,还得公主提。
*
塔音在哈赤大营的局促显而易见。
司绒在中军帐外和九山说话时,她就站在二十步开外,把自己藏进帐篷和帐篷间的阴影里,躲避着淡金色的晨曦,也躲避往来的北昭战士。
这是摧毁乌禄,摧毁她家园的人。
乌禄国的灭亡是咎由自取,他们数次踏过边境线,试图跨出沙漠,染指北昭的边境陶城,巴掌盖到了北昭脸上,皇帝才从谈和的幻想中抽出来,发令回攻,苍云军势如破竹,铁蹄踏遍乌禄全境,把乌禄国收入囊中。
但乌禄王族已降,王族的惨死是二皇子为图军功,残忍激进导致。
塔音深恨二皇子,幽惧北昭大军。
然而这恨到如今,乌禄已经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当她孤零零地站在沙漠里,发现四周都是陌生的脸,他们不明白她的恨,只看到她身后保驾护航的阿悍尔雄鹰。
“我曾经以为沙海里能重筑起城墙,可是当我回到沙漠深处,发现乌尾蛇龟缩,他们惧怕北昭铁蹄,不要说夺回乌禄,就连踏入乌城也不敢。在那时,我才真正明白,夺回家园是大梦一场,事实上,我已经没有国,也没有家了。”
褐发碧眼的小王女看着西面的万里雪原,声音空渺又彷徨。
“但是你还是从沙漠里杀了出来。”
司绒在派人送塔音回沙漠时,就知道她需要面对回不去的国土,她避不过,一定要走这一遭。
北昭派了一整支苍云军驻在乌禄,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守秩归顺。
乌禄王性喜奢华享受,税赋苛重,北昭在攻下乌禄后,颁下的第一道政令便是免除三年徭役税赋,派军开荒屯田、栽树植草,以养民生息。
是要吃饱穿暖、安稳平静的生活,还是追随仅仅十五岁的王女反抗强大的北昭军?乌禄百姓做出了选择。
人之常情。
好巧啊,你喜欢的样子,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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