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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谈判（第1页）

天色渐渐明亮，樱柠和蕊蕊轻松地呼吸着郊外清晨饱含水分的空气，漂浮在这厂区的中央大道上，东面云层已经开始蒙蒙发亮，路边的废弃养殖池中因为排水孔被堵上了，下雨时积蓄了大约半米深的水。

这些斑驳的水泥池本身高约两米，按照普通人类的身高是爬不上的，一般都走水池与水池之间的小路上设置的台阶上，但是李蕊蕊和樱柠此时并不是脚踏实地的行走，而是悬浮着往前行，有的时候樱柠还会让自己像塑料袋一样随着风任意地将她吹东吹西颠来倒去，直到挂到树上动不了了为止。

在这样随性的行走中，她们轻松地看到某个长了墨绿色青苔的水池底面，一条大青蛇正悠悠的伸出脖子来准备迎接太阳，而旁边水池中某个植物上枝叶正上趴着一只小巧的黑绿条纹的青蛙。

有着西瓜一样条纹的青蛙在叶子上一动不敢动，它面朝着樱柠和蕊蕊呆滞着，这时那一潭死水里的蚊虫也已经在晨光里清晰可见，一只张开四条腿漂浮在水面的蜉蝣突然不知为何跳起，青蛙下意识地就伸出舌头吞噬了这只虫子，而几乎在一秒钟内，原本探出头来晒太阳的青蛇也抖然往前冲，一口将还含着虫子的青蛙咬住。

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中，这青蛇口含鲜美的早餐，慢悠悠地拉直身体，等到头部可以攀附到水池边沿时，它以头为钩，利用腹部丰富的肌肉组织，慢慢将整个身体都从水池里拉了上来，然后放松地蜿蜒成“S”形，等阳光照满了它翠绿的鳞状表皮时，它这才开始慢慢地吞咽口中的青蛙。

彼时这青蛙还有两条后腿耷拉在口外，不知是不是这蛇有毒，青蛙竟一点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就这么几乎丝滑的被吞入青蛇的腹内，满足了青蛇一个美好惬意的清晨。

一晚上内看完柳的悲惨经历，蕊蕊是有些难受的，女孩子更是敏感，这时候看到动物之间的基础觅食，思及晚上看到的血腥场景，她有些难以接受地皱起眉来。

“真恶心，讨厌的蛇虫。”

樱柠带着微笑看她一眼，“我不觉得恶心，我看低等生物互相吃来吃去，只觉得奇妙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和晚上看人吃人时的那种冷漠并无不同，李蕊蕊只觉得她弯起的嘴角十分冰冷，虽然笑着，也只像是泥捏的瓷人，在拙劣的学习活人的表情，而它们内心还是冰凉的土片罢了。

李蕊蕊虽然年岁不大，但此时也听出来，樱柠所谓的“低等生物”和自己看到的低等生物，包含的范围可比她的广泛得多。难怪她和他那个哥哥热衷于看人类的过往，这和白天里小孩子们都喜欢看动物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下意识地张口问樱柠：“你们不会觉得恶心吗？人吃人，杀人，这种，不会觉得恶心？”

一贯也无所谓，樱柠轻松地回答她。

“现在还不会，但是我明白你们恶心、害怕的原因，也许我们俩这辈子配合得好的话，你努力点，我在有生之年也能学会这种被称为同理心的东西。”

“为什么要我去努力？”蕊蕊不解，她边走边问，看到樱柠还在微微上翘的唇角，“我的意思是，你们那么厉害，还需要我帮你吗？”

她眼中的樱柠等人已经是大魔头级别的了，她的身体为她们所占，自然不会把她们当成神仙看待，在她的传统意识中，神仙都是做好事的，而想到樱柠看到那血腥场面时冷漠的神色，毫无悲悯的感觉，怎么可能是神仙？她已经自认为倒霉，无法反抗，预备做一辈子的咸鱼了，这时候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来，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本这副身体是不应该有两个生物磁场叠加存在的，你意外地保留了部分磁场有了自主意识，这些意识和我的意识搅和在一起，有些东西的看法会因为你的影响而不同，虽然很弱小，但是你的情感似乎很激烈，或者说是浓郁，因此对我的影响虽然小，但是有的，这是属于从零到有的状态，这可比从1到厉害得多。

我在原本的星系活了很久了，用你们的话来说，我的刻板印象让我很难学会你们的生存方式，上辈子，上上辈子，因为占据的身体中没有你这样的残余磁场，所以我都不知如何对世界做出正确反应，从而多活几年，这一世有了你的残余磁场的帮助，我勉强体会到了一些你能感受到的东西，比如情感，比如直觉，比如味觉。但是我的感受并不完整，或许是因为你微弱的排斥，所以我们在一起待久了说不定会好一些。”

樱柠毫不避讳地直接回答她，李蕊蕊不敢把她这样直白的表达当作愚蠢，毕竟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她就是直说了“我想吃了你。”这种话李蕊蕊也只能自己摊开了给她吃，反抗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我会努力做好的，你能不能……偶尔也让我回到身体里？”

这个人类女孩几乎卑微地看向走在前面的樱柠，她尝试着提出这个要求：“我有时候看见你和我的家人朋友的相处，虽然我也能感受到，但是很多时候我觉得你的反应都不太像是一个正常人作出的正常反应，你要是想真的体会人类的生活的话，也许你应该让我替你处理一些事情。”

她实际上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心里话，她憎恨樱柠占据她的躯体，很多时候她看见妈妈的微笑，不能报以微笑回应，看见朋友的伤心不能主动地安慰，看到那个男孩眼里对她绽放的光芒也不能上去牵他的手，她只能躲在某个所有人都无法到达的角落里看着，而且在樱柠毫不留恋地转身后，她连看都不能多看几眼。

这样的试探性请求也得到了同样冷漠直接地拒绝。

“不行，你早就死了，这个身体发生的所有事都跟你没有关系了，我可以让你在微弱能量场的身躯上再重新活一次，但是这个身体不行，我才是这个身体现在真正的主人，你也不用生气，你所眷恋的那些感情都是因为我才产生的，你活着的话，世界就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了，别人对你的爱恋、依赖、疼爱都不一定会存在，能听懂吗？”

没想到樱柠会直接拒绝，李蕊蕊有些刺痛，她着急地想要分辨：“朋友也许不一定是我的朋友，但是亲人呢？我天生下来就注定是她们的亲人，他们的爱也注定要给我，为什么我不能做自己去接受他们的爱呢？”

看着蕊蕊据理力争的样子，樱柠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人类的各种激素还是太多了，所以你们无法完全理智地做出正确的选择来，你看到亲情觉得自己理所应当的该享受，那么亲人给你带来的伤害呢？你不能选择只享受亲情带来的美妙，必须也得接受不美好的一面不是吗？你似乎忘记了，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到这个躯体中来的，你，已经死了，死于家人对你的疏忽，死于你所谓亲人对你的不在乎，他们觉得你什么都不懂，不知道你有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和丰富的感情，你忘记你惊吓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发高烧，之后一命呜呼了？呵，你的亲人在给你美丽温暖的亲情之前，你已经结束这一生了，就像她俩。”

樱柠抬起手来牵住凭空出现的一只红色的大气球，那真是李蕊蕊没有出生的两个妹妹。

“你觉得她俩还会像你一样想继续做这家人的女儿吗？嗯？”

樱柠可爱的歪头笑着说道，蕊蕊看着已经变大很多的红气球，她明白，要不是眼前这个魔鬼，两个妹妹的磁场早就不知道托生成小猫还是小狗了，她用气球养着妹妹们，也许再投胎，也能找个好人家继续成长，而对于妹妹们来说，怎么可能再想回到那个抛弃了她们的家里。

李蕊蕊有些想哭，但是她没有能流出眼泪的躯体，她讨厌自己的脆弱，讨厌自己有丰富的感情，讨厌自己的早慧，讨厌眼前这个冷漠揭穿事实的魔鬼，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讨厌命运的不公平，讨厌家人疏忽的照料，讨厌她被别人三两句就劝得认命心。

“好了，天亮了。”

樱柠回头看了眼已经起床开始在井边打水的爷爷，在那些灿烂的晨光中，她的家人已经陆续起床忙碌。

“快回来吧！在我的帮助下这就是最好的，没有什么好值得你留恋的，以后你会知道。”

樱柠走向还在伤心的蕊蕊，两个人身影重叠，回到了红砖宿舍房里那个熟睡的小女孩身上。

朝阳从小铁窗里斜斜地照进蚊帐中，印在小女孩微微皱起的眉头上，她无意识地摸了摸清秀的脸庞，再睁开眼时，又是那个空洞眼神调皮却很少说话的“李蕊蕊”了，樱柠摸了摸有点发烫的眉心，或许刚刚的对话让这女孩的灵魂伤了心，她感到有些难受，甚至想哭，这种比以往更强烈的感情让这躯壳里的樱柠有些满意，看样子她的劝说这磁场是听进去了，她对外界的感知多了一些，感受着一道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樱柠微醺的眯了眯眼，她有点期待体验下人类完整的感情世界了。

白驹过隙，美好的暑假结束后，少男少女们迎来了新的学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