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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意以前没怎么吃亏，以后，也不会吃亏。阿姨，你放心吧！”江老师的轻声安慰，实际上是保证，听得桂姨侧目嗯了一声儿，“我以为你是不答说这种漂亮话的人！”。

“是。第一次，说的生疏，您包涵。”江老师笑着面对丈母娘，“你什么时候知道李意性取向的事儿的？”

“高一的时候。他跟我说的，他说他觉得自己喜欢男生，哎哟他一说我就懵了……不过我知道我打骂他不管用，我带他去省城找心理医生，结果那个蒋医生却做我的工作，我就知道完了，这辈子没改了！蒋医生跟我说我不能再去给李意压力，周围会给他很多压力，只有我这个做妈的能护着他。我就什么都不想了，只认定一条儿，我得护着他，我不能让别人欺负他！”桂姨看着江奇文听得那么认真，就不乐意了，“一点儿没跟你说过？”这破孩子，真没良心！

江老师摇头，他决定不说。人李意说过的：我老娘黑的很，尽让我上补习班儿、不给零用钱，打小稍有不顺她意就一顿好抽，不过就一点儿好，我喜欢男人这事儿她认。这话要是说了，不得捅破天？

“这孩子缺心眼儿。我不说他，他就以为这事儿正常的很，我忘了交代，他自己就给一同学说了，好家伙，一夜就传开了，全镇都沸腾了。背着你说我就算了，还有当面甩脸色的，我碍着你什么了啊，你说这些人。这时候他也懵了，哪儿扛得住，转回来怪我呗！说我对他太好了才造成这恶果，骂我慈母多败儿，我就抽他了，得，人家成绩好，高考一完到上海读书去了，这样吧，就现在了。小江要喝茶么？”桂姨直直房檐下边原木桌上的青茶，说着就要去拿，起身一个咔嚓，江奇文听得清楚，是腰。赶紧上去扶住桂姨，“阿姨，别动，你再动就得闪了。你别动，我给你揉揉。”

“能行么？”桂姨着实是疼，看着江奇文挺不放心。

“我有一位朋友挺好，家里是行医的世家，最有名的就是治跌打扭伤，您放心吧！”江奇文说着就缓缓开始推揉桂姨的腰，别说十几下之后还真有松一点疼……桂姨对江老师再生出一丝喜欢来，“做梦梦见他带男人回来，吓得我浑身冒冷汗，年年求神拜菩萨让他给我带个媳妇，就是把孙子带回来也没事儿，得，还是把你带回来了……实际上我是想就不再糟蹋别人了，我守着他过一辈子，他还挺争气，还带个伴儿回来……我知道你们那圈儿乱，要真把人带回来见爹妈，就跟扯证差不多了。小江……虽然我不知道你看上我们小意哪儿了，不过，你……”。

“阿姨，我会对他好。”幸好桂姨只是微微侧了个脸，要正是正面对着，江奇文还真不好意思说。

“嘴巴跟抹了蜜似地，别光嘴巴上说，我翻脸后可六亲不认的啊！”桂姨腰不疼了心里爽了就把儿子卖了。

但见着江老师抬手向着楼上挥挥，那楼上露出半个脑袋看着的不是李老妖精又是谁？

李老妖精听是听见江奇文说的那些话了，可脑子实在没有反应过来，躺下来有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还做了梦，梦见他老娘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在巷子里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穿上衣裳拎着鞋就往门外边儿观察情况，那楼下他老娘和他男人说的正开心呢！得等啊！

下巴搁在木栏杆上，李意就这么着往下看，看着看着就觉得他老娘怎么有点发福了？腰绝对变粗了一圈儿，头发虽然染了颜色，但是昨天肯定是看见白头发了，他的铁血老真的老了呀……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家，合该天打雷劈。

瞧着他老娘就起身把腰闪了，幸亏江老师马上上去，知道他没跟徐言一白混，不然李意就奔下来。

那桂树下晨光斑驳，印了江老师和老娘一身碎花影子，一个揉着腰，一个说着话还时不时咯咯笑两声儿。江奇文真讨厌，比自己跟她还亲！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着江奇文孝顺老娘，突然就想哭……

李意一下子就想起那年他跟老娘说他喜欢男人，老娘一下子就懵了的样子，可她还要强装镇定安抚自己，安顿好自己了，她才跑到堂屋里抱着老爹的牌位哭，李意都知道，他也知道她老娘不想让他知道。回头省城的医生奶奶给讲了十好几天故事、玩了十好几天沙盘玩具自己倒是没什么了，可他老娘半夜里爬起来在掉眼泪李意也是知道的，只是那个时候李意不懂她老娘干嘛这么悲观，等到自己把自己这点儿破事捅出去了，才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排斥和鄙视，排斥和鄙视这种东西不会让你痛快，他会让你被慢慢的折磨死，甚至让你自己也加入到折磨自己的行列中来。

那时候没有人和他说话，没有人和他做朋友，所有的同学都被家长面提耳命离李意远一点，就像他是一种超级病毒，逮谁都传染。欺负他的人自然有，自己不说，就总是带着伤回去。他老娘哪肯这么罢休，和双姨一起守株待兔堵那几个混蛋，提着菜刀上门去大闹。

李意一直觉得他老娘只是嘴巴厉害，可那次他看见他老娘一下把菜刀砍进那家人门板儿里，上去就给那个同学出言不逊的爹啪啪啪三耳光，打得那男的直接软了下去。他老娘说你正常你他妈连儿子都养不好，养得是畜生，我们家事儿碍着你了，要打架是不是，来来来，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这么容易，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带着你儿子道歉，老娘跟你拼命！我怕你！大不了咱们玩命！

他那双姨也不是什么好摆平的角儿，跟那家女的打做一团，扯头发、撕衣裳，生生让人家走了光还要揭人家旧伤口，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年轻时候自己不检点，好不容嫁了养个儿子也他娘的不上心教成这样，娘坏坏一窝的东西，呸！收拾了这女的，双姨整整衣裳就开始教育围观群众，看什么热闹啊，没见过打架收拾贱坯子啊！你们那还有谁谁动了我们小意的，把家里收拾好等着，今儿咱们一家一家清算，小孩儿不懂事儿就是大人不会教，你不会教我帮你教！

这第一家儿被他俩妈收拾得服服帖帖，还没去下一家呢，那些就自动买着水果跟家来道歉了。其实他老娘和他双姨是晴鼓最有名儿的大美女，老娘是土生土长的，而双姨是从外县嫁进来的，那时候她们俩关系可好，一起带孩子、一起做绣活儿、一起打麻将，当然也一起操刀替他出气。这两大美女这么一出手，谁还敢得得，都面上功夫做好，咱们该怎么处就怎么处，只要你不来招惹，乡里乡亲什么都照旧，你要是敢惹就别怪姐姐们对你下狠手。这么着高中的最后一年，李意转到了县城上学，没在晴鼓，和正跟那儿混职中的贺石头等又一拍即合在县城兴风作浪一年，然后高中县上状元远走魔都。

当时不懂事还跟老娘吵上了，自己回想来都觉得没意思，可生就的德行开不了口认错，这么拖着就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