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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柱子便取出了过所奉上,驿卒斜眼看着他,随手拿过了过所,漫不经心看了起来。
很快,驿卒就直起了腰,另一只垂在身边闲晃的手,一并握住了过所,肥胖的脸上,笑容陡然绽放,对着骡车恭敬地道:“原来是程知府,程知府对不住了,今夜驿馆已满,南召等国的使节恰好进京,礼部鸿胪寺文鸿胪寺卿亲自到来,吩咐驿馆要留着供使节所用。”
莫柱子收回过所,嘀咕道:“既然如此,怎地不早说。”
驿卒掀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暗自不悦道:“谁叫你们竟如此寒酸,破旧的骡车,还以为是没长眼,敢冒充官员的泼皮前来混住混吃呢!”
程子安在骡车里听得一清二楚,他心知肚明,骡车莫柱子裹着灰扑扑,磨得油光锃亮的皮袄,加上脸被寒风吹得皲裂,红中透着黑,无论如何,看上去都寒酸了些,无法跟官绅之家的高头大马,绫罗绸缎比。
过年时,周边的邻国与番邦,经常会有使节前来庆贺。既然驿馆住满了南召使节,且文士善亲自到来迎接,使节中肯定有南召贵人。
程子安不欲节外生枝,便道:“柱子,去寻间客栈。”
莫柱子应了,上了骡车坐在车辕前,准备掉头离开。
这时,从驿馆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官员,疑惑地问道:“是谁?”
驿卒忙恭敬回答了:“是从云州府回京的程知府。”
中年官员正是文士善,他愣了下,急急上前几步:“程知府,且等一等。”
莫柱子充耳不闻,待到程子安在车厢里,轻轻踢动车壁,他才勒住了缰绳,跳下骡车,见礼肃立在一旁。
程子安下了骡车,看向文士善拱手见礼。
几年不见,文士善比起在明州府时,生生圆了一圈,不知是胖还是浮肿,脸上的肉松松垮垮垂落。
鸿胪寺在大周并入礼部,主事番邦宾客,礼仪之责。鸿胪寺卿在遍地达官贵人的京城,品级虽高,为从四品,只清贵没有实权,肯定不如一州府的知府来得舒畅。
文士善亦打量着程子安,道:“自上次一别,已许久未见程知府,真是有缘,在此处相遇了。”
程子安说不出什么心情,感慨地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呐!文卿既然忙着迎接使节,我就不打扰了,待日后闲了再议。”
驿馆尚有空屋,让程子安住进去也无妨。
文士善望了眼天色,想起上次见到程子安的憋屈,能将他驱赶去住客栈,就感到莫名的畅快,呵呵笑道:“实在是抱歉,鸿胪寺征用了驿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要程知府受累,要赶着前去寻找客栈了。”
京城的许多事情,程子安远在云州府,并不清楚究竟,对着文士善言语中的机锋,程子安只当没听见,拱手道别后,上了骡车离去。
文士善立在那里,定定望着骡车渐行渐远,方悻悻一甩衣袖,转身进屋。
临近过年,镇子很是繁忙热闹,客栈大多已经住满,莫柱子寻了许久,方寻到一间大车店有间空屋。
大车店是穷人的歇脚处,又叫行脚店,大多都是屋子一间间通铺,男女分开,铺上挨挨挤挤住满了人。虽然脏乱复杂,胜在便宜,一晚只要两个大钱。
莫柱子嘀咕道:“少爷,南召真来了那么多人,将驿馆都住满了?”
程子安进了屋,四下打量,屋子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炕一张炕桌,一只缺了脚的凳子,团在炕稍的被褥黑乎乎,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在云州府下乡时,程子安经常握在村民的灶间,靠着柴火就着灶膛的温度取暖,能在大车店寻到单独的屋子,还有烧热了的炕,程子安已经很是满足。
莫柱子搂着行囊跟在身后,到处张望之后,将行囊放在了炕尾,麻利地动手收拾:“少爷,你先坐,我让老张去打桶热水进来。”
庆川云朵随着程箴崔素娘去了青州府,老张秦婶莫柱子随着程子安一起进京,他想了下,道:“你收拾吧,我出去走走。”
莫柱子哦了声,程子安转回头,道:“柱子,你们等下自己出去买些热饭吃,不用管我了。”
大车店都是些粗食,程子安他们以前也经常吃杂面馒头炊饼,但胜在干净。
先前程子安进屋时,看到有人拿着粗糙黑乎乎,凉掉的杂面馒头狼吞虎咽在啃,便多叮嘱了莫柱子他们一句。
天气寒冷,还是要吃些热乎乎的饭食。
不过,京郊的大车店,穷人都比比皆是,何况大周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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