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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第1页）

&ldo;这位胡大叔，是我师父的朋友，还有点干亲，为人四海得很，道谢不

必，交朋友一定可以。不过，&ldo;朱老大说：&rdo;你这四样礼，大可省省。&ldo;

&ldo;我也晓得，几样吃食东西，不成敬意，不过空手上门，不好意思。&rdo;

章老板也觉得这四样水礼送得不妥，如果说是谢礼，反倒象轻看胡雪岩的一番意思，所以踌躇了一下说：&ldo;这样吧，你不必跟胡先生说起。不过，东西带都带来了，再拿回去也麻烦，你就丢在厨房里好了。&rdo;

&ldo;这倒也是句话。来，来，我带你进去。&rdo;

一直带到水阁，引见以后，朱老大代为道明来意，胡雪岩对此不虞之誉，谦谢不受。章老板却是一脸诚意，一揖到地，差点就要跪了来。

&ldo;胡先生，你帮我这个忙帮大了。说实话，&rdo;他指着刘不才说：&ldo;这位刘三爷也是我在赌上混了二三十年，头一遭遇见的人物。如果刘三爷再玩一会，大家跟着他&lso;一条边&rso;打&lso;进门&rso;，我今天非倾家荡产不可！&rdo;

&ldo;怎么呢？&rdo;胡雪岩问道：&ldo;下面还是出老宝？&rdo;

&ldo;一共出了十六记。说起来，也是一桩新闻。幸好，&rdo;章老板仿佛提起来仍有余悸的神情，&ldo;只有刘三爷一个人看得透。刘三爷一走，大家都不敢押老宝，通扯起来，庄家还是赢面。&rdo;

刘不才听见这话，自然面有得色，于是特地笑道：&ldo;我也不过怪路怪打，瞎碰瞎撞而已。&rdo;

&ldo;赌就是赌个机会，千载一时的机会，只有刘三爷一个人抓得住。说起来叫人不相信，做手只做了四记老宝，但开出来的是十六记，毛病出在第五记上……&rdo;

&ldo;啊，我想起来了。&rdo;刘不才插嘴说，&ldo;第五记上，宝盒子老不下来，拉铃拉了三遍才催到。出了什么毛病？&rdo;

是做手得了暴疾，昏迷在烟榻上。传递宝盒子的小童，不知就里，拼命推他椎不醒，下面铃声催得心慌，便不问青红皂白，将原盒子送了下来。做到十六记上，隐隐听得楼上有哭声，拿钥匙开了楼门，上去一看，那小童因为上下隔绝，呼援无门，越想越害怕，已是面无人色。再看那做手，连身子都凉了。

这是闻所未闻的怪事，连在赌场里混过半辈子的刘不才，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那烽火不惊、平静富足的同里，连张家的母狗哺育了李家的小猫，都会成为谈来津津有味的新闻，对这样一件&ldo;死人做宝&rdo;的怪事，自然会轰动。

所以，就在章老板访胡雪岩的那时刻，茶坊酒肆便到处在谈论。于是朱老大家的两个客人，立即成了同里的风头人物。

这件新闻，下午刚到，在酒店里小酌自劳的裘丰言和周一鸣也听到了，两人相视而笑，十分兴奋，裘丰言倒还持重，周一鸣却忍不住了，同时他跟胡雪岩这许多日子，也懂了很多扬名创招牌的花样，于是将胡雪岩和刘不才的身分揭露了出来，道是并非朱老大的朋友，是朱老大的师父，俞武成的朋友。这一下。在大家的心目中，俞武成这个名字，似乎也很响亮了。

消息传播得真快，第二天一早，俞武成从青浦回同里，中途在一处村镇歇脚吃茶，便有人向他打听胡雪岩和刘不才。因此，在朱老大家的水阁初见面，他向胡雪岩说的第一句话就是：&ldo;老兄一到，名气就响。我们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真要甘拜下风了！&rdo;

这话不是句好话，胡雪岩自然听得出来，只好这样答道：&ldo;我们是仰仗大哥的声光。这种毫无道理的风头，不出为妙，所以今天步门不敢出，专诚等候大哥，一切听大哥的吩咐。&rdo;

宾主之间，一见面便有些格格不入的模样，杨凤毛大为不安，赶紧将俞武成的袖子一拉：&ldo;师父！&rdo;他轻声说道：&ldo;你老请到这面来！&rdo;

将俞武成拉到一边，杨凤毛将三婆婆如何看重这门干亲，一一细陈，最后极郑重地说：&ldo;临走之前，三婆婆特为拿我喊到一边，叫我告诉师父：这位胡大叔是极能干、极讲义气的人。她老人家说：几十年工夫当中，看过的也不少，狠的有，忠厚的也有，象胡大叔这样又狠又忠厚的人，还是第一趟见……&rdo;

&ldo;什么？&rdo;俞武成说，&ldo;我倒不懂她老人家的话，怎么叫又狠又忠厚？&rdo;

&ldo;忠厚是说他的本性，狠是说他办事的手段。&rdo;杨凤毛又说：&ldo;我倒觉得三婆婆的眼光到底厉害，这&lso;又狠又忠厚&rso;五个字，别人说不出。&rdo;

&ldo;那么，你说对不对呢？&rdo;

&ldo;自然说得对！&rdo;杨凤毛接下来又转述&ldo;慈训&rdo;：&ldo;三婆婆说，我们在这里，寄人篱下，受人的气，也不是办法。想要打开局面，都在胡大叔身上。

师父要格外尊敬他！&ldo;

&ldo;昨天章老板赌场里又是怎么回事？&rdo;&ldo;&rdo;这件事，&ldo;杨凤毛的神色显得很兴奋，&rdo;师父也有面子！&ldo;接着，他将当时的情形，细说了一遍。

&ldo;这倒难得！说他忠厚不错。&rdo;俞武成又说，&ldo;那姓刘的，看起来也是&lso;老白相&rso;，居然对他服服帖帖，这就看得出来，有点本事的。&rdo;

&ldo;本事不止一点点。师父，你老跟他一谈就知道了。&rdo;

于是俞武成再跟胡雪岩交谈时，态度就大不相同了，他很客气，一定要让胡雪岩和刘不才&ldo;升炕&rdo;，而叙起礼节来，刘不才是芙蓉的叔叔，长了一辈，所以称谓亦自各别，俞武成叫胡雪岩&ldo;老胡&rdo;，叫刘不才则是官称&ldo;刘三爷&rdo;，刘三爷却又尊称他&ldo;俞老&rdo;，跟胡雪岩所叫的&ldo;大哥&rdo;一比，仿佛又矮了一辈。反正江湖上各叙各的，称呼虽乱，其实都是一律平等的朋友。

俞武成的门规甚严，杨凤毛、朱老大都是站着服劳，他自己则坐在水阁临窗的一张太师椅上相陪，跟胡雪岩大谈松江漕帮。他称&ldo;老太爷&rdo;为&ldo;松江老大&rdo;，说起许多他们年轻时一起闯荡江湖的故事，感叹着日子不如从前好过。

刘不才在这场合，只有静听的份儿。一面听，一面打量俞武成，年纪六十开外，打扮得却如纨袴子弟，缎鞋、缎袍、雪白的袖头，不时卷上翻下，等袖子翻下来时，已经盖过手面，所以必得翘起一只大拇指来，将袖口挡住，才便于行动，这原是江湖上人特有的一种姿态，只是俞武成身材魁梧，服装华丽，大拇指一翘起来，那只通体碧绿的&ldo;玻璃翠&rdo;扳指，异常耀眼，所以格外显得有派头。

然而刘不才感觉兴趣，也感到困惑的是，俞武成那件在斜阳里闪闪发光的缎袍，无风自动，不时东面凸起一块，西面蠕动片刻，不知是何缘故！目不转睛地看了半天，总想不透，心便痒得厉害，正忍不住要动问时，谜底揭晓了。

朱老大捧了一大冰盘出于太湖中洞庭东山的樱桃来款客，但见俞武成抓了一串在手里，平伸手掌，很快地，袖子里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来，一对极大、极明亮的眼睛，灵活地转了转，然后拱起两只前爪，就俞武成掌中捧着樱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