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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第1页）

朱福年倒真是赤胆忠心，即时就要去办事。胡雪岩当然要留住他，劝他

从容些，把话想停当了再说。接着便设想吉伯特可能会有反响，他这么说便那么回答，那么说便这么回答，一一商量妥帖，还要先约个时间，从容不迫地谈，才能收效。

正事谈毕，酒兴未已，胡雪岩一直对典当有兴趣，此时正好讨教，&ldo;福年兄，&rdo;他先问：&ldo;你是不是典当出身？&rdo;

&ldo;不是。不过我懂，我故世的三叔是朝奉，我在他那里住过一年。&rdo;

接下来，朱福年便谈了典当中的许多行规和弊端，娓娓道来，闻所未闻。

最后似感叹，又似遗憾地说，&ldo;当初未曾入典当，自己都不知道是得计，还是失策？因为&lso;吃典当饭&rso;与众不同，是三百六十行生意中，最舒服的一行，住得好、吃得好，入息优厚，工作轻松，因此吃过这碗饭，别的饭就难吃了！&rdo;

&ldo;照你这样说，如果开爿典当，要寻好手还不容易。&rdo;胡雪岩问，&ldo;典业中的好手，宾主相得，一动不如一静，轻易不肯他就。是这样吗？&rdo;

&ldo;大致是这样子。不过人材是不断在冒出来的，本典无可位置，另求发展，也是有的。&rdo;

&ldo;那么，我倒要请你留意，有这样的人，我想见见。&rdo;

这表示胡雪岩也有创办典当的打算，朱福年欣然应诺，而且跃跃欲试地，颇有以半内行作内行，下手一试，以补少年未曾入此业之憾的意思。

朱福年是在第二天跟吉伯特见面的，那是陈顺生来探问运货舱位消息的时候，也正是由东印度公司转来伦敦总公司发出的何以今年的丝，至今未曾起运的质问之时，所以，吉伯特一见他的面，便先追问恒记和裕记两处的货色，可曾运离上海？

&ldo;明天就要开船了。&rdo;朱福年用英语答说，&ldo;吉伯特先生，我觉得我对你有种道义上的责任，必须为你争取最后一个机会。最近商场上有一个大消息，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rdo;

&ldo;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rdo;

&ldo;恒记的东家，也就是我的雇主庞先生，跟胡雪岩在事业上达成了合作的协议，胡雪岩的实力并不充足，但他是商场上一个非常特殊的人物，主要的是他在各方面都有极好的关系，而且他的手腕十分灵活。这两项就是他最大的资本，他所缺少的是现金，而这个缺点，由于跟庞先生的合作而充分弥补了。因此，我可以这样说：胡雪岩是无敌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在商场上击败他，包括你吉伯特先生在内。&rdo;

&ldo;我不需要击败他，我只为我的公司的利益打算。最初是我采纳了你的建议，否则，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僵局。&rdo;

&ldo;吉伯特先生！&rdo;朱福年放下脸来问：&ldo;你是不是要讨论这件事的责任？&rdo;

&ldo;不！&rdo;吉伯特摇摇头，&ldo;那是没有用的。我又不能向你要求赔偿，哪里来的责任可言？你觉得对我有种道义上的责任，足见得你对我还存着友谊，我希望我们仍旧是朋友。&rdo;

听他这一番话，朱福年报之以诚恳的神色，&ldo;就因为如此，我要尽我的友谊。&rdo;他停了一下，用平静但很坚定的声音说：&ldo;吉伯特先生，你并没有失败，一切都可以照你原来的计划实现。但你如果错过此这个最后的机会，那么，你的失败不止于这一次，是明年及以后的日子。用最简单的话说：你将不能在上海买到你所需要的丝。&rdo;

&ldo;照你看，丝价是不是能够减少若干？&rdo;吉伯特说，&ldo;如果你办得到，

我们当然会付你应得的佣金。&ldo;

&ldo;不！&rdo;朱福年斩钉截铁地说，&ldo;决无可能！你应该知道，胡雪岩做生意的精明，是无人可及的，现在他不向你提出延期损失的赔偿，已经是很宽大了。&rdo;

&ldo;好！&rdo;吉伯特终于低头了，&ldo;我一切照办，只希望赶快订约。&rdo;

订了约，收银交货，胡雪岩如释重负。但经过一整夜的计算，却又爽然若失，自己都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

赚是赚了十八万银子，然而，不过说来好听，甚至于连帐面上的&ldo;虚好看&rdo;都没有。因为合伙的关系太多，开支也太大。跟尤五、古应春分了红利以外，还要跟郁四再分，付了各处的利息，还要为王有龄弥补海运局的亏空，加上裘丰言和嵇鹤龄那里都要点缀。这一下已经所余无几，却还有开销杭州、湖州、同里三个&ldo;门口&rdo;所拉下来的&ldo;宕帐&rdo;，细看一算，除了阜康钱庄的本钱，依旧是一整笔债务以外，还有万把银子的亏空。

万把银子在他当然不必发愁，要愁的是这样子费心费力，到头来还闹了一笔亏空，则所谓&ldo;创业&rdo;也者，岂非缘木求鱼？

照道理不应该如此！落到这样的地步，总有个道理在内，当然是自己的做法有了毛病。这个毛病不找出来，令人寝食难安。

为此，他虽然一整夜未睡，脑子里昏昏沉沉地，但精神有种异样的亢奋，怎么样也不想上床。

到了快中午时，古应春和刘不才相偕来访，一见了面，古应春失声说道：&ldo;小爷叔，你的气色好难看！是不是病了？&rdo;

刘不才开过药店，对于伤风发烧之类的毛病，也能诊察，当时伸手一探他的额头，又叫他伸舌头出来看了舌苔，很准确地作了判断：&ldo;睡得太少，用心过度，是虚火上升。好好吃一顿，舒舒服服睡一觉，精神马上就好了。&rdo;

&ldo;一点不错。&rdo;胡雪岩有意将他遣开：&ldo;请你替我去约一约庞二，晚上在哪里叙一叙。回头四、五点钟，你到浴德池来找我。&rdo;

等刘不才一走，胡雪岩将预先一张张计算好的单子，取了出来，捡出古应春的一张交了给他，照胡雪岩的算法，古应春应该分一万五千多银子的盈余。

&ldo;小爷叔！&rdo;古应春略看了一看，将单子推了回去，&ldo;第一，你分得我多了，第二，现在不要分，我们仍旧在一起做，商量商量以后怎么个做法，才是正经。&rdo;

胡雪岩脱口答道：&ldo;我正就是不晓得以后怎么个做法？&rdo;接着便皱起了眉不断摇头。

这态度很奇怪，古应春大为惊疑，&ldo;小爷叔！&rdo;他很吃力地说，&ldo;你好象有啥难言之隐似地。大家自己人，你尽吩咐，有啥&lso;摆不平&rso;，我的一份不必计算在内。&rdo;

&ldo;应春兄！&rdo;胡雪岩相当感动，率直答道：&ldo;我一无所得，就是朋友的情分义气，千金不换。&rdo;

&ldo;岂止于千金不换？小爷叔，你不要说一无所得，在我看，所得正多。

不说别的，只说朱福年好了，庞二虽有些大少爷的脾气，有时讲话不给人留情面，到底御下宽厚，非别的东家好比，可是朱福年还是有二心，只有遇到小爷叔你，化敌为友，服服帖帖，这就是你的大本事，也就是你的大本钱。&ldo;

由于说得中肯，不是一般泛泛的恭维可比，所以胡雪岩听了这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