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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第1页）

听郁松年说罢究竟，尤五趁机安个了伏笔，&ldo;令尊一向热心公益，好极，好极！&rdo;他说，&ldo;救人就是救己，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rdo;

&ldo;是！&rdo;郁松年很恭敬地问道：&ldo;尤五叔是先吩咐下来，还是等家父到了再谈？&rdo;

&ldo;先跟你谈也一样。&rdo;于是尤五将胡雪岩间关乞粮的情形，从头细叙，谈到一半郁馥华到家，打断了话头。

&ldo;尤五哥，&rdo;郁馥华是个中号胖子，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喘又笑地说，&ldo;哪阵风把你吹来的。难得，难得！&rdo;

&ldo;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件事来求你，正跟你们老大谈。&rdo;

郁松年接口提了一句：&ldo;是要运粮到杭州……&rdo;

郁馥华脑筋极快，手腕极其圆滑，听他儿子说了这一句，立刻就猜想到一大半，急忙打岔说：&ldo;好说，好说！尤五哥的事，总好商量。先坐定下来，多时不见，谈谈近况。尤五哥，你的气色好啊，要交鸿运了！&rdo;

&ldo;托福，托福。郁老大，今天我来……&rdo;

&ldo;我晓得，我晓得。&rdo;郁馥华不容他谈正事，转脸向他儿子说道：&ldo;你进去告诉你娘，尤五叔来了，做几样菜来请请尤五叔，要你娘亲手做。现成的&lso;糟钵头&rso;拿来吃酒，我跟你尤五叔今天要好好叙一叙。&rdo;

尤五早就听说，郁馥华已是百万身价，起居豪奢，如今要他结发妻子下厨，亲手治馔款客，足见不以富贵骄人，这点象煞不忘贫贱之交的意思，倒着实可感，也就欣然接受了盛情。

摆上酒来，宾主相向而坐，郁馥华学做官人家的派头，子弟侍立执役，

任凭尤五怎么说，郁松年不敢陪席。等他执壶替客人斟满了，郁馥华郑重其事地双手举杯，高与鼻齐，专敬尤五，自然有两句要紧话要交代。

&ldo;五哥，&rdo;他说，&ldo;这几年多有不到的地方，一切都请包涵。江海一家，无分南北西东，以后要请五哥随处指点照应。&rdo;说着，爷脸干了酒，翻杯一照。

尤五既为修好而来，自然也于了杯，&ldo;郁老大，&rdo;他也照一照杯，&ldo;过去的事，今天一笔勾销。江海一家这句话不假，不过有些地方，也要请老大你手下的弟兄，高抬贵手！&rdo;

&ldo;言重，言重！&rdo;郁馥华惶恐他说了这一句，转脸问道：&ldo;看福全在不在？&rdo;

尤五也知道这个人，是帮郁馥华创业的得力助手，如今也是面团团的富家翁。当时将他唤了来，不待郁馥华有所言语，便兜头作了个大揖，满脸赔笑地寒暄：&ldo;尤五叔，你老人家还认得我吧？&rdo;

&ldo;喔，&rdo;尤五有意眨一眨眼，作出惊喜的神气，&ldo;是福全哥，你发福了。&rdo;

&ldo;不敢当，不敢当。尤五叔，你叫我小名好了。&rdo;

&ldo;真的，他们是小辈，尤五哥你客气倒是见外了。&rdo;郁馥华接着转脸告诫福全：&ldo;你关照下去，江海一家，松江漕帮的弟兄，要当自己人一样，处处尊敬，处处礼让。尤五叔有啥吩咐，就跟我的话，一式一样。&rdo;

他说一句，福全答应一句，神态不但严肃，而且诚恳。江湖上讲究的是&ldo;受人一尺，还人一丈&rdo;，尤五见此光景，少不得也有一番推诚相与、谦虚退让的话交代。

多时宿怨，一旦解消，郁馥华相当高兴。从利害关系来说，沙船帮虽然兴旺一时，而漕帮到底根深蒂固，势力不同，所以两帮言归于好，在沙船帮更尤其来得重要。郁馥华是个极有算计的人，觉得这件事值得大大铺张一番，传出去是尤五自己愿意修好，岂不是足可以增加光彩与声势的一种好事？

打定了主意，当即表示，就在这几天，要挑个黄道吉日，大摆筵席，略申敬意。言语恳切，尤五不能也不宜推辞，当下未吃先谢，算是定了局。

这一下情分就更觉不同，郁馥华豪饮快谈，兴致极好。尤五却颇为焦急，他是有要紧事要谈，哪有心思叙旧？但又不便扫他的高兴，这样下去，等主人喝得酩酊大醉，岂不白来一趟？

等了又等，也是忍了又忍，快将忍不住时，郁松年看出苗头，提醒他父亲说：&ldo;爹！尤五叔有事要跟爹商量呢！&rdo;

&ldo;喔，喔，是的。&rdo;郁馥华不能再装马虎了，随即转脸说道：&ldo;尤五哥，你倒请再说一遍看。&rdo;

&ldo;是这样的，有一批米，要借重老大你的船，走海道，由海宁进鳖子门，入钱塘江，运到杭州。&rdo;尤五又说，&ldo;杭州城里的人，不但吃草根树皮，已在吃人肉了，所以这件事务必要请老大你帮忙，越快越好。&rdo;

&ldo;尤五哥，你的事，一句话。不过，沙船帮的情形，瞒不过你，鳖子门这条路从来没有去过，水性不熟，如果搁浅，岂不耽误大事？&rdo;他紧接着说，&ldo;当然，漕帮弟兄可以领路，不过沙船走在江里，路道不对。这样子，我马上找人来商量，总要想条万全之计，好不好明天给你回话？&rdo;

听得这一说，尤五颇为不悦，心里在想，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到哪里都是冒险，就算承平时候，风涛险恶，也没有什么保险不出事的把握。说要想一条万全之计，不就是有心推托，想是这样想，当然决没有发作的道理，

不过话要点他一句，&ldo;郁老大，&rdo;他说，&ldo;亲兄弟，明算帐，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请你仔细盘算一下，运费出公帐，何必放着河水不洗船？&rdo;

&ldo;言重，言重！尤五哥，你误会了，我决不是在这上头打算盘。为的是……&rdo;郁萌华觉得怎么样说都不合适，而且也要问问路上的情形，便改口问道：&ldo;尤五哥，那位胡道台，我久仰大名，好不好领我会一会他？&rdo;

胡道台就是胡雪岩，这几年连捐带保，官运亨通。成了浙江省城里亦官亦商的一位特殊人物，尤五原就有意替他们拉拢见一面，现在郁馥华自己开口，当然毫无推辞，而且表示：&ldo;说走就走，悉听尊便。&rdo;

&ldo;今天太匆促了！一则喝了酒，二则，草草未免不恭，准定明天一早，我去拜访。不知道胡道台耽搁在哪里？&rdo;

&ldo;他住在舍亲古应春家。明天一早我来接。&rdo;

&ldo;原来是考古那里。我们也是熟人，他府上我去过，不必劳驾，我自己去就是了。&rdo;

谈到这里，告一段落，而且酒也够了，尤五起身告辞。一回到古家，七姑奶奶迎上前来，虽未开口，那双眼睛却比开口还显得关切。

&ldo;怎么样？&rdo;

尤五不答，只问胡雪岩的伤势如何？这倒是使得七姑奶奶可以高兴的，夸赞伤科医生有本事，胡雪岩的痛楚大减，伤口好得很快，预计三天以后，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ldo;这也是人到了这里，心就安了。&rdo;七姑奶奶又说，&ldo;人逢喜事精神爽，郁老大如果肯帮忙，真比吃什么药都有用。&rdo;

&ldo;帮忙是肯帮的，事情没有那么快。先跟小爷叔谈了再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