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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7章(第2页)

胡家自己有十二条船,最好的两条官船,一大一小,古应春一行只得四个人,坐了小的那一条,由小火轮拖带,当天便到了湖州以北的南浔。

这个位于太湖南岸的市镇,为东南财赋之区的精华所聚,名气不大,而富庶过于有名的江西景德镇、广东佛山镇,就因为这里出全中国最好的&ldo;七里丝&rdo;。古应春对南浔并不陌生,随同胡雪岩来过一回,自己来过两回,这一次是一年之中,再度重临,不过去年是红叶乌桕的深秋,今年是草长莺飞的暮春。

船是停在西市梢,踏上石埠头,一条青石板铺的&ldo;纤路&rdo;,却有一条很宽的死巷子,去到尽头才看到左首有两扇黑油铜环,很气派的大门,门楣上嵌着一方水磨砖嵌字的匾额,篆书四字:&ldo;莲池精舍&rdo;。

&ldo;这里就是了。&rdo;古应春向跟在身后的同伴雷桂卿说:&ldo;如果我一个人来,每回都住在这里。&rdo;

说着,找到门上的扣环,拉了两下,只听门内琅琅铃响,不久门开,应门的是二十来岁的女子,穿着淡青竹布僧袍,却留着一头披到肩下的长发。

雷桂卿在船上就听古应春谈过&ldo;莲池精舍&rdo;这座家庵,与众不同,他处家庵大多是官宦人家老主人的姬妾,年纪有比&ldo;少爷&rdo;、&ldo;少奶奶&rdo;还轻的,老主人下世,既不能下堂求去,又嫌在家拘束,往往由小主人斥资造一座家庵,置百十亩良田,供她长斋礼佛,带发修行。惟独这座莲池精舍的&ldo;住持&rdo;,原是苏州自立门户的一个名妓,只为先后结过两个已论嫁娶的恩客,一个病故,一个横死,勘透情关,造了这座莲池精舍,奉莲池大师的&ldo;净土宗&rdo;,忏悔宿业。

这法名悟心的住持,在家时,便以豪爽善应酬驰名于十里山塘,出了家,本性难改,有谈得来的男客,一样接待在庵里住,但不能动绮念。倘不知趣,她有王熙凤收拾贾瑞的手段,叫人吃了哑巴亏而无可奈何。

古应春是当她在风尘中时,便曾有一面之缘,第一回到南浔来,听人谈起,特地来访。古应春文雅而风趣,肚子里的&ldo;杂货&rdo;很多,谈什么都能谈出个名堂来,加以善于体贴,在花丛中是到处受欢迎的客人,到了&ldo;方外&rdo;,亦复如是,悟心跟他很投缘,第一次作客莲池以后,坚约以后到南浔来,一定要以她这里为居停,不过这一回却有负悟心的好意了。

&ldo;小玉,&rdo;古应春向应门的女子说:&ldo;这位是雷三爷。&rdo;

&ldo;雷三爷请。&rdo;小玉一面关门,一面问道:&ldo;古老爷,怎么不先写封信来?&rdo;

&ldo;临时有事才决定到湖州来一趟。&rdo;古应春问道:&ldo;你师父呢?那只哈叭狗怎么不见?&rdo;

悟心有条善解人意的哈叭狗,每回听到古应春的声音,哪怕是脚步声,都会摇着项下的金铃,蹒蹒跚跚地跑来向他摇尾巴大吠。此时声息全无,所以他诧异地问。

&ldo;师父让黄太太请了去了。&rdo;小玉答说:&ldo;大概也快回来了,请到师父的禅房里坐。&rdo;

悟心的禅房是一座五开间的敞轩,正中铺着佛堂,东首是两间打通的客座,收拾得纤尘不染。小玉肃客落座,随即便有一个十二三岁与小玉一般打扮的小姑娘,走来奉茶。

&ldo;是你的师弟?&rdo;古应春说,&ldo;去年没有见过。&rdo;

&ldo;今年正月里来的。&rdo;接着便叫:&ldo;阿文,这位古老爷,这位雷三爷。&rdo;

阿文腼腼腆腆地叫了人,向小玉说道:&ldo;三师兄,老佛婆说师父今天在黄家,总要吃了斋才回来,她也要回家看孙子去了。&rdo;

古应春知道这里的情形,所以懂她的意思,老佛婆烧得一手好素菜,这天不在庵里,回头款客的素斋,便无着落,特意提醒小玉。

因此,古应春不等小玉开口,先抢着说道:&ldo;我们不在这里吃饭。船菜还多得很,天气热了,不吃坏掉也可惜。喔,还有,这一回我不能住在你们这里,我同雷三爷回船去睡。&rdo;

&ldo;古老爷,&rdo;小玉微笑答道:&ldo;都等我师父回来了再说。&rdo;

古应春点头,问些庵中近况。不一会阿文来上点心,家庵中的小吃,一向讲究质地,不重形式,端出来的枣泥方糕,不甚起眼,但上口才知道香甜无比,本以初次作客,打算浅尝即止的雷桂卿忍不住一连吃了三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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