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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第1页）

方娘子的案子，有人食物中毒是事实，众目睽睽之下，推卸不了责任。所以，她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辩护的重点就是：这起事件是个不幸的意外，或者方娘子是遭人暗中陷害。若坐实这一点，方娘子就也是受害者。用现代的话来讲，她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赔偿些银子，此事便了了。最差的结果，就是承担过失伤人罪，罚银赎铜结束。但过失杀人罪，是绝不能接受的。

法律，很多时候是利益及损失的衡量和取舍，并不只是非黑即白，又死又生的，而是承担自己的失误和恶念。或者，无奈。

果然，文大夫怔住。沉吟了一下才摇头道，&ldo;不能肯定。&rdo;

堂下看审的人，忍不住又发出了惊咦声。而孙秀才，脸色骤变。

可春荼蘼不等他开口反驳，又转向仵作问，&ldo;那请问您，赵老七身无其他伤口和伤痕，呕吐物中也无其他毒物，但您能否看出，他身上有没有隐疾？比如心痛之症，那个疼起来也是能要了人命的。还有，若他中的毒是溶于酒水的粉末，从呕吐物中能否被发现？&rdo;

&ldo;不能。&rdo;仵作也老实的回答。

春荼蘼当然知道他不能，因为古代的法医学非常落后，又不能时行尸体解剖，就算是了不起的宋慈宋提刑，这时候也远没有出生，更因为时代的局限，远远达不到现代的水平。

&ldo;黄郎君，请问您中毒之后有何症状？&rdo;她转向受害者代表。

&ldo;就是吐了个翻江捣海，怪不能把肠胃都掏出来洗洗。&rdo;黄郎君说到这儿，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腹部，显然心有余悸。

&ldo;很难受？&rdo;春荼蘼露出同情的神色。

&ldo;很难受！&rdo;

&ldo;没死？&rdo;

&ldo;啊？！&rdo;黄郎君一时没明白，但很快拍拍胸脯，&ldo;那当然活得好好的，如果死了，就不可能来做证了。吐过之后，又恶心了半晌，吃了文大夫开的解毒汤，也就没大事了，我今天中午还吃了一大碗羊肉汤饼呢。&rdo;汤饼，就是面条。

他说得滑稽，堂上众人忍不住哄笑，气氛登时不那么严肃了。

春荼蘼赶在张宏图拍惊堂木之前，迅速结束话题，问向最后一个证人，&ldo;洪班头，您之前言称，从鱼汤做好到端菜上桌，其中不可能有人做手脚。不过，在鲐巴鱼入厨之前呢？&rdo;

&ldo;鱼已成鱼汤，而且在汤中是不成形的，鱼肉做成了鱼蓉丸子，所以采购来时，鱼是什么情况，自然是无从得知的。&rdo;洪班头回答得一板一眼，生怕说错什么。

然而春荼蘼却没再细问，而是回身面向堂上公座道，&ldo;大人，民女已经问清楚了。孙秀才口口声声说的人证物证俱在，竟然没有一个确实之说，如何采信于民？又如何能凭这些间接的旁证和佐证，就定方娘子之罪呢？&rdo;

&ldo;这……&rdo;张宏图彻底彻底糊涂了。在大唐，证据中之最就是犯人的口供，但方娘子摆明不召，在前证模糊并且有上官在场的情况下又不得擅自动刑，那要怎么办？

但春荼蘼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接着说道，&ldo;还有，临水楼在本县已经开张六七年之久，芙蓉鱼汤远近闻名，之前可曾出过半点错漏？民间食此鱼，偶尔还会出现中毒的情况，但临水楼从来没有，可见方娘子烹饪之用心。而出事当日，即无突发事件影响方娘子的情绪，她又怎么会失手做出毒鱼汤？又倘若她知道这鱼汤有问题，为着酒楼的名声着想，她也会立即销毁，至多当天不卖这道汤就是。她还要继续在临水楼做生意，犯不着自毁信誉。所以，这事不是出得很古怪吗？所谓反常即为妖，谁敢说其中无诈？&rdo;

&ldo;她从前小心，也不能证明这一次她没有出错。&rdo;孙秀才终于抓住机会反驳。

&ldo;那你又如何证明鱼汤有毒，确实是方娘子的过失？&rdo;

谁主张，谁举证。这是现代民事法律的原则，在大唐吃不开。但，她先设下文字陷阱，提到了&ldo;过失&rdo;二字，至少这官司能保底。

&ldo;毒死了人，人命关天！&rdo;孙秀才情急之下，果然没注意细节。

&ldo;这么多人喝了汤，为什么单赵老七死了？而且那情形，当时韩、康两位大人亲见，应属暴毙。我倒不知，一碗鱼汤有如砒霜。&rdo;春荼蘼讽刺地说，&ldo;如果鲐巴鱼有这等功效，朝廷恐怕早就禁捕禁食了吧？不然有心人从此鱼身上取毒，岂不便宜得很！&rdo;

之后，并不等孙秀才回答，她又突然走到赵家的面前，半弯下身问，&ldo;请问赵家嫂子，你家夫君是不是身子弱啊？&rdo;

赵家的没想到突然问到她，不禁一阵慌乱。本能中，她明白春荼蘼是以她夫君身子亏虚为借口，好证明被毒死是自个儿的原因，所以连忙辩白道，&ldo;回小姐，我夫君虽然瘦小，但身子一贯是结实的，连小病都很少得，左邻右舍都知道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