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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第1页）

于是自去帐中换了衣服，再去见清和。

清和此时正坐于桌旁，桌上摆着一叠糕点一壶茶水，他见夏夷则来了只道：&ldo;夷则坐‐‐可饿了吗？&rdo;说罢将糕点推了过去。

夏夷则怎能不饿，他是随清和修道，却也不曾辟谷，方才一圈折腾，出了晨起吃了些东西，当真腹中空空，因此便同师尊道了谢，一面喝茶吃点心一面慢慢将方才林中之事说了大概。

清和听后静了片刻，最后悠悠叹了口气：&ldo;他心急了。&rdo;

&ldo;弟子也是这样觉得‐‐只是不知他为何心急了。&rdo;夏夷则边说边去看清和神色，他隐约觉得李淼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快狗急跳墙，可他能知道些什么呢‐‐必定是作为皇子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莫非圣元帝当真‐‐夏夷则心中快速一跳，只觉自己这番想法有些离谱。

清和随手取了块糕点，雪白的六瓣梅花点心。从夏夷则他们进林，清和只同圣元帝灌了一肚子茶，此时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咽下去，斟酌般道：&ldo;你父皇没有真的糊涂，他都明白的‐‐只是李淼如何‐‐？&rdo;

师尊这番话，确是肯定了夏夷则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他确信了圣元帝必定同清和透了口风。

&ldo;师尊为何这么说，日后之事谁又能说的准，若是他日父皇立了‐‐&rdo;

清和未等夏夷则说完，便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只轻声道：&ldo;此事不得提，夷则可信为师？&rdo;

夏夷则点点头，闻到师尊掌心有隐约清甜的糕点味，便下意识的覆住清和手背，只将那手指攥在掌心拉了下来。清和由他握着，倒如同累极了一般叹道：&ldo;那你便要记得，那个位子，一定是你的。&rdo;

如此惊天消息抛出，道者却是神色安宁，夏夷则沉吟片刻并不说话，直到清和一笑又问他：&ldo;为师只顾问你话，可曾受伤了？&rdo;

夏夷则摇头：&ldo;不曾。&rdo;

清和左手还由着夏夷则握在手里，他另一手搁在桌上，下意识的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抬眼看向徒弟轻声道：&ldo;夷则觉得那个突厥将军‐‐是真的去救你，还是为了二皇子。&rdo;

说道这件事，夏夷则极为笃定：&ldo;弟子看的清楚，他那一箭就是为了取刺客性命，若是只为了救我，大可不必，想来定是怕那刺客熬不住刑，到时将幕后之人招供出来。&rdo;

他话音一顿，随即又道：&ldo;只看这一点，弟子便觉得他比二皇子……更难以揣测。&rdo;

清和听了此话，不知是否受其影响，一双眸子幽深几分，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ldo;难道他真的想‐‐罢了，既然阿那阻了李淼，想必直到出正月都不会有甚么大动作，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师委实不放心，这样罢‐‐&rdo;

夏夷则略有诧异，随即便反应过来‐‐既是清和与他的，那还是能是什么，必然是护他平安的东西，而师尊素来喜欢收藏偏门物件，想必这铃铛必然又有些其他用处……师尊当真是对他极好，只是这好，却又只像是师徒之情。

昨日夜里夏夷则吻了他，之后他觉得师尊是喜欢自己的，只是现在他却想这喜欢，究竟只是师父对徒弟的纵容，还是那情人间五取蕴的执着。

许是他看着清和的神情过于专注，便叫清和问道：&ldo;夷则怎么了？&rdo;

夏夷则回过神来，却是摇了摇头内心苦笑一声，这叫他如何说，是说师尊你对我太好了，还是师尊我不想当你的徒弟了。

清和见夏夷则明显心情舒展，便又闲聊几句，只一会儿工夫便有内侍在外通禀，师徒两人互相看了衣冠，一前一后往主帐赴宴。

第16章十五

十五

待得两人到了主帐，席间早已笙歌隐隐，圣元帝兴致大好，见清和落座便冲他道：&ldo;炎儿和长老都来迟了，罚一杯。&rdo;

清和无奈，举了斟满的琉璃杯一饮而尽，这酒以鹿血调和，清和只觉一口酒喝下，热流逆行而上，脑中瞬间头目森然，而后胃中生暖，他缓缓放了杯，只道这次可是断断不能贪杯。

而那方夏夷则只一口，便深知这酒的厉害，可李淼活似要看他笑话，把着夏夷则连连劝酒由不得他不喝。

待到宴席氛围渐渐频至高潮，清和心中有事，便连圣元帝何时起身离开也尚未注意，直到有内侍迈着细碎步伐走到他身后伏在耳边说了什么，他方从席上起身，旋即跟那内侍离了宴饮帐中。

天子居所，即便只是简陋营帐也丝毫马虎不得，清和靠着明黄龙纹软枕，有宫人端了煮好的浓茶放在案上，之后沉默退出帐内。

圣元帝卸冠后的面孔带着苍老倦怠，与方才兴致高昂的模样大相径庭，他示意清和饮茶，自己也轻呷一口：&ldo;秦陵之事究竟如何？&rdo;圣元帝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会令常人摸不着头脑。

然则清和的眼睛里倒映出桌上火光明明灭灭：&ldo;非是天灾，而是人祸。&rdo;

圣元帝心中一惊，他同清和相识多年，自是明白清和口中的&ldo;人祸&rdo;是何等涵义，他眉头一皱，只道：&ldo;可要派兵？&rdo;

清和微微摇头：&ldo;山人建议陛下，此事当交由百草谷全权负责，不过这朝堂委任的监察官‐‐可选择一位皇子。&rdo;

圣元帝听得清和这甚至直白的建议，不由得苦笑一声：&ldo;真人当真是半点亏吃不得。你便这么着急把他推上去？&rdo;

&ldo;顺水推舟，让他少走些弯路罢了。&rdo;

圣元帝沉默良久，微微眯起的双目仿佛透过茶盏上氤氲热气看到了数十年前的事情‐&ldo;清和‐‐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助朕平定天下之时，有位云游和尚见过你后‐‐&rdo;帝王话语一顿，悠悠叹道：&ldo;那和尚说，这位道长命中注定成帝王师，朕当时尚无子嗣，你我二人都将此言当做笑话。便是当年夷则入你门下……朕也并无此想……只是今日看到夷则，朕终于觉得，那和尚说的确是有理。&rdo;年迈的帝王将自己靠回椅背，重重喘了一口气，似乎这一长段话说完已是累极。

清和神色静止如水，语气波澜不惊：&ldo;看来陛下已有决断‐‐&rdo;他深知圣元帝离席必不是单为了秦陵之事，先前自己隐约的猜测此时终于被证实，不由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圣元帝极慢的点点头，他同清和彼此心知肚明：&ldo;自上次……叛乱后，朕深知自己大不如从前，只怕时日无多‐‐这江山交到谁的手中才不至于毁掉，朕，心中已有定数。&rdo;

记忆中那个一眼看去，眉眼如明珠秋水的青年，理应顾盼飞扬，肆意嚣张。可此时在他面前的清和‐‐这是太华山的诀微长老，心中有的，是太华，是宇内承平，是‐‐他唯一的徒弟。

清和手指扣了扣桌面，看向圣元帝时心中只道那个昔日壮志满怀，杀伐决断的天子也有老的一天。当真是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