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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第1页）

明了了上述情况，即可以想象得到，世祖这一巴掌打出了极大的家庭风波。在第三者看，博果尔有三重委屈：一是未得到帝位；二是&ot;所爱&ot;被夺；三是遭受屈辱。在博果尔，对第一点感受或许不深；而对二、三两点，必然伤心万分。因此以未成年的皇子，既非立下大功，亦无覃恩庆典，无端封为&ot;和硕襄亲王&ot;，不能不说是一种抚慰的手段。

第86节：第四章世祖（24）

博果尔之封襄亲王，在顺治十二年二月下旬，因而推断兄弟发生冲突在此年年初；其薨在顺治十三年七月己酉，见《东华录》。手边无历法书，不知此月朔日的干支，但亦并不难考，《东华录》载&ot;六月戊寅朔&ot;，而七月第一条记：&ot;戊申广西巡抚&ot;云云，可知六月小，为二十九天；因如月大三十天，则戊申为七月初一，必书&ot;戊申朔&ot;；既未书朔，知戊申为初二，己酉为初三。其薨也与董小宛大有关系。

吴梅村《七夕即事》，为五律四首，心史断为顺治十三年梅村在京时所作，极是。先录原诗，次引孟说，再为重笺。

羽扇西王母，云骈薛夜来。

针神天上落，槎客日边回。

鹊渚星桥回，羊车水殿开。

祗今汉武帝，新起集灵台。

今夜天孙锦，重将聘雒神。

黄金装钿合，宝马立文茵。

刻石昆明水，停梭结绮春。

沉香亭畔语，不数戚夫人。

仙酿陈瓜果，天仙曝绮罗。

高台吹玉笛，复道入银河。

曼倩诙谐笑，延年宛转歌。

江南新乐府，齐唱夜如何。

花萼高楼回，岐王共辇游。

淮南丹未熟，缑岭树先秋。

诏罢骊山宴，恩深汉渚愁。

伤心长枕被，无意候牵牛。

心史谓：&ot;所伤逝之帝子，一则用花萼楼事，再则比以岐王，三则抚长枕被而生怜，皆伤帝之兄弟。&ot;又谓：&ot;董妃以十三年八月册为贤妃，十二月晋皇贵妃，盖本拟七月七日行册礼，以世祖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之丧，暂停，梅村正咏其事。&ot;心史自道：&ot;此虽想当然语，但按其他时日，颇相合。&ot;

按：此咏董小宛得宠，及世祖夺弟之爱的经过。心史谓本拟在七月七日册立小宛为妃，此假设由于第二首起句中一&ot;聘&ot;字，应可成立。重笺此四律，首须指出梅村以古人拟小宛，因事、因人、因地而异，即如此四律中，薛夜来、雒（洛）神皆指小宛。薛夜来为魏文帝爱姬，本名灵芸，夜来乃魏文所改，号为&ot;针神&ot;。巧的是小宛亦有&ot;针神&ot;之目，见《影梅庵忆语》，但&ot;羽扇西王母&ot;，接以&ot;云骈薛夜来&ot;，则犹&ot;王母携双成，绿盖云中来&ot;之意，一则明其为慈宁宫女侍，再则明其来自睿邸，以魏文帝隐喻多尔衮。薛夜来本非仙女，何得有&ot;云骈&ot;字样？此不过借西王母之女侍自应为仙女的推论，而逼出&ot;针神天上落&ot;五字；因为小宛的出处，不便明言，则唯有用此曲笔。&ot;槎客&ot;疑指方孝标；以下两句，又为曲笔，&ot;鹊渚星桥回&ot;，为&ot;羊车水殿开&ot;的陪笔。此诗作于襄亲王初薨之时，因而务尽其隐曲之能事，咏织女牛郎既是伪装，甚至用典亦煞费苦心，欲讳浅学，不讳知者，如&ot;祗今汉武帝，新起集灵台&ot;，以《三辅黄图》的记载固不谬，殊不知长生殿亦名&ot;集灵台&ot;。

汉武的集灵台，是习见的典故，其实应作集灵宫，见《三辅黄图》；误宫为台，可能由玉溪&ot;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赐金茎露一杯&ot;那首七绝而始。真正的集灵台，见于正史；《旧唐书&iddot;明皇纪》：&ot;新成长生殿，曰集灵台，以祀天神。&ot;梅村明明指的是唐明皇的长生殿，却偏说&ot;祗今汉武帝&ot;，加上一层浓厚的烟幕。当时文网虽不如雍乾之密，但论宫闱秘辛，无论如何是个绝大的忌讳，因此《七夕即事》虽重在&ot;即事&ot;，而不能不为&ot;七夕&ot;费却许多闲笔墨。史有曲笔、隐笔，梅村自许&ot;诗史&ot;，后人亦无不以诗为史视梅村，然则诗中多用曲笔、隐笔，亦正是煞费苦心的史笔。如果读梅村诗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实在是辜负了梅村稍存真相于天壤间的苦心。

第87节：第四章世祖（25）

第二首联，&ot;重将聘雒神&ot;之&ot;将&ot;自应作平声，则与《汉书》颜师古注&ot;主辎重之将，谓之重将&ot;无关。&ot;将&ot;为致送之意，为《诗经》&ot;百两将之&ot;之意。天孙织锦，以聘洛神，莫非为牛郎添一小星？可谓奇想！其实只是写世祖的恩赏，&ot;黄金装钿合&ot;，自知受赐者谁何？下句&ot;宝马立文茵&ot;，疑赐博果尔以为抚慰。&ot;文茵&ot;为虎皮；&ot;宝马&ot;不一定指骏马，装饰华丽之马，亦是&ot;宝马&ot;。然则&ot;宝马立文茵&ot;只是写世祖夸示其所赐贵重。第二联，&ot;刻石昆明水&ot;征七夕典之而毫无意义，亦犹如第一首第二联，只是为&ot;停梭结绮春&ot;作陪衬而已。结语有深意，应与《清凉山赞佛诗》第一首合看。&ot;翠装雕玉辇，丹髹沉香斋&ot;云云，以至&ot;愿共南山椁，长奉西宫杯&ot;，即为&ot;沉香亭畔语&ot;的内容；他生之约，订于此夕。&ot;戚夫人&ot;当指有子之妃，非康熙生母佟佳氏，即皇二子福全生母宁悫妃。

第三首描写别殿开宴的盛况，亦当与赞佛诗第一首合看，&ot;曼倩诙谐笑，延年宛转歌&ot;，赞佛诗中则有&ot;待诏东方生，执戟前诙谐&ot;，两用东方朔，可知原有此弄臣，以&ot;执戟&ot;观之，其为御前侍卫无疑。

第四首方是正面写博果尔。&ot;花萼高楼回，岐王共辇游&ot;，知此夕之宴亦有博果尔。&ot;淮南丹未熟，缑岭树先秋&ot;，指七月初三之事。&ot;诏罢骊山宴&ot;，即心史断为本定七夕册封，因博果尔之丧暂停典礼之由来。下句&ot;恩深汉渚愁&ot;最可思。

&ot;恩深汉渚愁&ot;自是指洛神，与第二首起句相呼应，则七夕册小宛之说，更为可信。上句&ot;诏罢骊山宴&ot;，为世祖悼弟而停筵宴，但未必不行册妃礼，其说见后。下句&ot;恩深汉渚愁&ot;，则是小宛伤博果尔之逝。梅村咏小宛之诗，因时地不同，而拟古人不一，就冒家而言，直言小宛出身为校书；在入宫以后，则以妃嫔拟小宛，因其情同以《长恨歌》所叙，所以征杨贵妃之典独多；唯此四诗中，先拟之为薛夜来，则是以多尔衮暗拟魏文帝；又拟之为洛神，则是以博果尔暗拟陈思王曹植。但曹植求甄逸之女不得，后为曹丕所得，虽不讳言爱慕，而有原名《感甄赋》的《洛神赋》之作，毕竟未有肌肤之亲，更无任何名分。因此说博果尔对小宛爱慕不释则有之，谓世祖夺弟所爱亦不妨；但如说小宛已为襄亲王妃而世祖夺之，则全非事实。世祖以多尔衮夺肃亲王福晋为大恨，又岂能效多尔衮之所为？

今按《东华录》，顺治十三年只有十二月间册&ot;董鄂氏&ot;为皇贵妃的记载，并无八月间先册封为贤妃的明文。但可信的是，七月七日确曾行册封礼，后世以襄亲王之丧甫四日，而帝竟册妃为嫌，故删其事，但删而不尽，仍有迹象可寻。考释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