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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第1页）

紫菡一凛：&ldo;是。奴婢记下了。&rdo;

室内温暖，热巾覆在脸上，全身紧绷的毛孔顿时松弛下来。周身的骨骼仿佛被一一拆下，放到温水中濯洗一番，又松松装了起来。我甩掉斗篷，一头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芳馨进来道：&ldo;姑娘好好的去玉华殿请安，怎么这会儿才回来？&rdo;说着凝视我道，&ldo;姑娘怎么累成这副模样？&rdo;

我合目懒懒道：&ldo;皇后把我留在那里为她读奏章，难道我不读？只怕以后还有呢。&rdo;

芳馨道：&ldo;听闻娘娘这几日身子不快，或许懒怠自己费神，叫姑娘读两封，也不算什么。只要姑娘不胡言乱语便好。&rdo;

我微微冷笑道：&ldo;读两篇奏章，本来不算什么，可今日这一读，倒教我明白了许多事。&rdo;

芳馨向紫菡道：&ldo;你出去和绿萼一道吃饭吧，姑娘这里我伺候。&rdo;

紫菡退出，掩了房门。我将钗环拿下，散了头发，头皮也松泛下来：&ldo;半年前我在文澜阁看到起居院的执笔供奉官在誊抄实录，无意间瞧见女子主政的不祥之兆，我总是以为那是无知迂腐的文臣瞧不起皇后的治国之能而已。如今想想，陛下既能篡改起居注，这实录的糙稿，他若添两笔也不为奇。&rdo;

芳馨道：&ldo;当年篡改起居注，不是为了废去慎嫔么？&rdo;

我哼了一声：&ldo;那么姑姑想一想，这一次在实录中添加莫须有的女主不祥之兆，是为了什么？&rdo;

芳馨道：&ldo;这对娘娘监国不利。&rdo;她想了片刻，摇头道：&ldo;奴婢不明白。&rdo;

我撇一撇嘴，讥讽的笑意几乎延伸到颈下：&ldo;成也萧何，败也萧何。&rdo;芳馨仍是一脸茫然。我见她完全不懂，便懒怠再说下去了。

今春征马不足的事，皇后虽没有追究，想来对封司政也颇为不满。何从明、方仲雄、齐伟荣和吴省德不过是六品言官，如何敢轻易弹劾当朝司政，引致官场震动？多半是他们的上官、苏燕燕的父亲苏司纳授意的。别的罪名倒还罢了，连封若水也牵连进去，分明是为了给苏燕燕减轻罪责。

苏司纳是皇后提拔上来的，皇后暗中命他搜罗封司政的罪行，再联名弹劾。皇后的旨意他更不敢不听。而身为父亲更不能不救女儿。但封司政是皇帝的宠臣，于是苏司纳在弹劾封司封的奏章上，署了皇后的外甥吴省德的名字。好教皇帝知道，是皇后授意苏司纳弹劾了封司政。当真是环环相扣。

她吩咐下去的，他很快就照办了。所以皇后无不嘲讽地感慨道：&ldo;真是快啊。&rdo;

皇后命人弹劾封司政，仅仅是因为今春征马之故么？不，绝不止如此。奏章中封司政的一项罪名是交朋结党、构扇是非。这半年来，官场言论无非是主战还是主和，还有便是后宫不宜干政。

实录中的&ldo;久阴不雨，柱下阴湿生虺&rdo;在内，文官的窃窃私语、哓哓众口在外，这一切是谁在授意？是谁宁愿在青史上留下昏君的名声，也要在实录中写进&ldo;久阴不雨&rdo;？如今公主暴毙、皇子夭折，若将这实录摔在皇后面前，只说天不庇佑，皇后轻则失宠，重则被废。

好一个&ldo;皇后是朝夕相对的心腹，是朕最信得过的人&rdo;！

好一个&ldo;朝夕相对的心腹&rdo;！

好一个&ldo;最信得过的人&rdo;！

我在心中狂笑，眼泪夺眶而出。皇帝下旨处置宫人女官，却不告诉皇后；皇后暗中命人收集证据，弹劾皇帝属意的百官之首，引起朝野汹汹如沸的巷谈口诛，再将已经踩烂的皮毱一脚踢还给皇帝。皇帝多疑，皇后不甘心被疑，如此而已。帝后之争，一至于此。

高贵的皇宫，竟是这等烂污泥淖之地！

芳馨大惊道：&ldo;好端端的，姑娘哭什么？&rdo;

我擦去泪水：&ldo;何曾哭了，我这是在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