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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第1页）

小简道：&ldo;征北将军黄泰林从北方平叛回京，陛下明日要去营中，亲自封赏黄将军和麾下的一干校尉。大人若要谢恩，晚膳后去就好。&rdo;

我亲自送他到玉茗堂门口：&ldo;多谢公公指点。&rdo;说罢命芳馨送他出了漱玉斋。

绿萼递上热巾，我方才拭净了脸上的泪痕，又将热巾敷在红肿的眼皮上，仰身倒在榻上。绿萼为我除下棉鞋，盖了一幅薄被在我的脚上，正在犹豫要不要解斗篷上的衣带，却听芳馨走了进来，道：&ldo;去做一碗五福安神汤来，要热热的。&rdo;

忽觉眼皮一轻，原来是芳馨将热巾拿走了：&ldo;捂着热巾子，越发的肿，明日起身，该不好看了。&rdo;

我索性坐起身来，将斗篷解下，抛在一边。转头只见窗纸慢慢亮了起来，原来是一片浓云移开，清辉泻地。我启窗望天，但见被月光照见轮廓的暗云四散开去，露出几点明亮的星光。星月辉映，愈加显得暗夜深沉。光与暗，相得益彰。

芳馨打量着我的神情，微笑道：&ldo;姑娘这一次倒没由着自己伤心。方太医知道了，定感欣慰。&rdo;

我合上窗户，幽幽一笑道：&ldo;伤心？我早已伤心过了。&rdo;

芳馨道：&ldo;姑娘是早就知道于姑娘与慎妃娘娘的事了么？&rdo;

我狠狠地绞着巾子，用力擦拭双手：&ldo;从我知道那些字是锦素写的开始，我多少知道我和锦素便是这样的结果。我若今日才伤心，也就不能断然与锦素决裂了。&rdo;

芳馨道：&ldo;姑娘能快刀斩乱麻，对自己的身子也有益。奴婢就怕姑娘碍着姐妹情深，非要救于姑娘。&rdo;

我抚着冰冷而紧绷的面颊，合目叹道：&ldo;我和她，还称得上姐妹情深么？她那样不顾一切地报复慎妃，是全然不顾我。况且……&rdo;我嗤的一笑，&ldo;她真要报复，也当报复颖嫔和车舜英才是。如今颖嫔手握后宫大权，车舜英在家乡安然度日，倒是慎妃娘娘‐‐如此愚蠢，如此可笑，该如何说呢……&rdo;忽觉左手温然一湿，忙在热巾上擦干了。

芳馨亦叹道：&ldo;于姑娘的心是太实了些。她会被处死么？&rdo;

&ldo;锦素当年参与废后，这是极其机密的事。她为一己私仇，将此事四处张扬，是犯了大忌了。慎妃是不是看了她的这封信自尽的，根本无关紧要。以陛下的性子，她十有八九会被处死。剩下的那一两分，只看陛下肯不肯瞧在太后和昌平郡王的面子上，容她苟活。再者，还要看昌平郡王肯不肯为了她像当年睿平郡王求娶董妃一样，苦苦哀求。&rdo;我顿了一顿，静静道，&ldo;只要她写了这封信，她便死得不冤。所以，我不同情她，也不会为她难过。&rdo;

芳馨的面颊微微一颤：&ldo;姑娘从前待于姑娘，是不惜一切的好。&rdo;

我示意她坐在我身边，垂首道：&ldo;那是从前。这一次牵涉到慎妃娘娘的死，我没法不决绝，因为北窗后面‐‐&rdo;我张了张口，还是掩不住唇角诡异的笑容，&ldo;或许陛下和施大人在听着呢。&rdo;

芳馨大吃一惊，顿时跳起身来，掩口惊呼道：&ldo;真的么？姑娘是如何得知的？&rdo;

我将食指比在唇上，嘘了一声。芳馨颤声道：&ldo;姑娘如何知道的？又是几时知道的？&rdo;

我拉过她颤抖的手，微笑道：&ldo;姑姑别急，我也只是猜的。&rdo;

芳馨微微松一口气，抚胸惊疑不定：&ldo;姑娘可别吓唬奴婢。若那会儿陛下在听，姑娘对于姑娘的&lso;大礼&rso;稍稍心软，或应对不当……&rdo;

我淡淡道：&ldo;我本来也不想收她这份&lso;大礼&rso;。于我和弘阳郡王来说，慎妃能平安无事的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她敢杀慎妃，便是与我为敌。&rdo;

芳馨慨然道：&ldo;姑娘当年要她承诺不向慎妃娘娘复仇，倒像是预料到会有今日。&rdo;

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绿萼端上了五福汤，道：&ldo;夜深了，姑娘要洗漱么？&rdo;

烛光暗了下来，焦黑而扭曲的灯芯像质疑的眸光中隐秘而凝练的心事：&ldo;换一些新蜡烛来，越亮越好。&rdo;绿萼忙拿了一个紫铜梅花烛台进来。五支新烛参差而立，火光交映，我的影子分成交叠的两道，颤巍巍地覆在窗上，仿佛在叽叽咯咯地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我拿着烛台在西耳房中绕了一周，紫竹狼毫的暗影像日晷铜针一样掠过宽阔的黄梨木书案，长了又短，短了又长。烛光像一条明亮的腰带，围住角落里一只插满字画卷轴的粉青釉龙纹剔花罐子。整个罐子就像一只巨大的眼珠，注视着整个西耳室。芳馨随我扫视一周，不明所以。

烛光的热力照得双眼干涩，我合目回忆道：&ldo;我在和锦素说话之先，将那间耳室细细看了一遍。那间耳室的东窗外植了几株梅树，从掖庭属的庭院之中是看不见这个隐秘的花园的。耳室有一扇通天落地的獬豸黄檀木屏风，屏风后是更衣之所。那更衣之所在屋子的西北角，靠北开了一扇窗，姑姑说，这扇窗望出去应当是什么？&rdo;

芳馨想了想道：&ldo;从北窗望出去自然是掖庭属后面的场院，便是掖庭狱所在之处。&rdo;

我摇头，微笑道：&ldo;不，从那扇北窗望出去，应该是东窗下延伸向北的小梅林。&rdo;

芳馨道：&ldo;姑娘开窗看了么？&rdo;

我摇头道：&ldo;我并没有去屏风后面看过，但那件耳室南北径比正堂和偏厢小了许多，这是一望而知的。所以我如此推断。&rdo;

芳馨道：&ldo;即便耳房外面是一小片人所不见的梅林，那又如何呢？&rdo;她迟疑片刻，又道，&ldo;难道姑娘疑心陛下是躲在窗外的梅林里听姑娘和于姑娘说话的么？&rdo;

我放下灯台，微微一笑道：&ldo;躲在梅林里听墙角，的确很便宜啊。况且，我和锦素姐妹情深，经久未见，定然会互诉衷肠，倾吐真言。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得知慎妃之死的缘由么？&rdo;

芳馨目光一闪，惊道：&ldo;陛下不是已经认定姑娘与慎妃之死没有干系了么？不是想纳姑娘为妃么？怎么还要听墙角？&rdo;

我瞥了她一眼，冷冷道：&ldo;恩宠归恩宠，事情的真相却不能不查清楚。姑姑难道不记得了么？上一次他想册封我，却遇上慎妃自尽，不也毫不留情地将你们都送入了掖庭狱？&rdo;

芳馨擦了擦冷汗，颓然道：&ldo;是……&rdo;

我叹道：&ldo;他从来不是那等因情误事的人，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特准我见锦素。何况，我和锦素相见这样不合宫规律法的事情，掖庭令和左右丞竟然无一露面，整个掖庭属只有一个青衣小吏在等候，极不合常理。所以我推测，施大人也是一定躲在某处听的。&rdo;

芳馨道：&ldo;施大人要查清此事，偷听也就罢了。可天子至尊……他也会？&rdo;

我笑道：&ldo;施大人一直不见，极有可能是在伴驾。才刚我叫简公公留下来用一碗暖身的羹汤，简公公却说良辰姑姑已经备下了乌鸡红枣枸杞汤，他回去定能赖上一碗。这么晚了，良辰姑姑备下鸡汤，真的是给简公公暖身的么？其中缘故，耐人寻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