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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7章（第1页）

小简一急，一拍大腿颤声道：&ldo;大人真是聪明一世‐‐&rdo;他迎着风侧过头，冷一冷方道，&ldo;大人难道不知？即使大人不写，也有旁人来写；或者大人写了，陛下也不见得就把诏书发下去；即便发下去，难保不追回。就算昌平郡王真的被杀，大人也是圣旨难违，王爷绝不会怨恨大人的‐‐&rdo;

被太后与诸王所怨？！你是怕被昌平所怨吧‐‐皇帝的话和玉笔一道掷地有声，在我心中响振不绝。我似有所悟，又觉荒唐无比。我端正跽坐，缓缓道：&ldo;昌平郡王因我对锦素见死不救，早就对我生了怨恨。这怨恨多一些还是少一些，我并不在乎。&rdo;

小简一怔，更加不解：&ldo;既然大人不在乎，为何不肯拟诏？要知道陛下一直都说大人克己尽责，见微知著，还说要让大人帮着读大臣的奏疏呢。有朝一日制诰、拟诏，也并非不可能。大人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这一日么？如何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rdo;

也许小简所言不虚，但我深知我自己资质有限，读书数十年，只算略通大义。造文遣词，并非是我所长。所谓&ldo;德不称位，能不称官，不祥莫大焉&rdo;[124]。况且，这也从不是我最重要的目标。我拂一拂被风吹乱的鬓发，理一理思绪：&ldo;我虽不在乎昌平郡王，可还在乎别的。太后会怪罪，朝臣会非议，百姓会唾骂，还有锦素和若兰‐‐&rdo;

小简嘿的一声打断我：&ldo;大人谁都在意，就是不在意圣意。&rdo;

我昂然道：&ldo;我不肯拟诏的理由是光明堂皇的，拿出去公议，我也不怕。&lso;从道不从君&rso;[125]，陛下也不能勉强。&rdo;

小简叹道：&ldo;我的好大人，你怎么就不明白，这……这分明是陛下在试探大人，大人就真的看不出来？&rdo;

我微微冷笑：&ldo;试探我？在昌平郡王之事上，我已经明明白白地劝谏过，还有什么可试探？&rdo;

小简咳了一声，连连摇头：&ldo;大人当真是‐‐&rdo;

我叹道：&ldo;玉机蠢笨，请公公明示。&rdo;

小简叹道：&ldo;大约是四五年前，奴婢也记得不甚清楚了。有一次大热天的，陛下亲自送昌平郡王出金水门，亲眼看见大人在城墙根下等着王爷，大人和王爷见了面，便又哭又笑的，最后还痴痴目送王爷出城。&rdo;

我一呆，这才恍然大悟！那一日我在城墙下守候昌平郡王，请他照料流放西北的锦素。昌平郡王离开后，颖妃史易珠也要出城，于是攀谈了几句。施哲审问芳馨等人时还问及我和昌平郡王在外城相会的缘由，我一度怀疑是颖妃将此事泄露出去的。如今细想，回宫时在益园中所见的那一抹靛青色衣角，正与皇帝今日所着无异。只是今日所着是半旧的纱袍，少掺金丝罢了。

还未待我回话，绿萼焦急道：&ldo;这样说，莫非陛下以为我们姑娘对王爷‐‐这不通！施大人做掖庭令时，还问过奴婢这件事，奴婢说姑娘是托王爷去西北照料于姑娘的，就算又哭又笑，也是为了于姑娘。难道当年施大人没有将此事禀告陛下么？&rdo;

小简道：&ldo;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即便说了，陛下也未必信，难道施大人问起来，芳馨姑姑和绿萼姑娘还会说大人倾慕王爷么？&rdo;

绿萼道：&ldo;那也不能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断定我们姑娘和王爷‐‐&rdo;

小简忙道：&ldo;这些年来，大人一直不肯为妃，又曾与王爷在梨园相见，对苗佳人母子格外关心，又对王爷通敌之事知情不报，再加上这一次大人无论如何不肯拟诏处死王爷，故此陛下认定大人害怕被王爷怨恨，出宫后不能嫁给王爷做正妃。&rdo;

那一夜我去掖庭属见过锦素后，睿平郡王和昌平郡王结伴进宫，以改戏词的借口请我进梨园商议如何搭救锦素。皇帝明知此事，也不点破，只淡淡说了句&ldo;读书能使人忠厚明智，所以朕的玉机才有季布之诺、尾生之信&rdo;。原来便是从那时开始的，我却浑然不觉。

绿萼极快地反驳道：&ldo;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念头？我们姑娘与王爷根本没什么交情。那次在梨园中相会，睿平郡王也在的，那日都在说如何搭救于姑娘的事情，况且我们姑娘也没答应。难道这样就要说我们姑娘对睿平王爷也‐‐至于我们姑娘对王爷的事情知情不报，都是为了苗佳人，因为苗佳人是于姑娘从前的丫头，是姑娘的故人，当时正怀孕。难道姑娘要告王爷一状，逼苗佳人去死么？陛下如何能断定‐‐&rdo;

我心中极其厌烦，不禁喝道：&ldo;别说了！&rdo;绿萼吓了一跳，只得噤声。我又道，&ldo;这些话是陛下亲口对公公说的么？&rdo;

小简看了绿萼一眼，叹道：&ldo;其实绿萼姑娘说得有理，奈何陛下要往死角里想，奴婢也没有办法。最要命的是陛下也不会对奴婢说这些。这是奴婢服侍圣驾久了，自己琢磨出来的。&rdo;

我从不知道，这么多年，他竟存着这样荒唐可笑的心思。藏在心中久了，无人开导，便越来越偏激，越来越愤恨。只听小简又道：&ldo;这些年陛下纳宠颇多，精力也大不如前了……&rdo;

绿萼忍不住低声道：&ldo;公公是说，陛下觉得自己老了，所以才觉得我们姑娘会倾慕年轻王爷？&rdo;小简长长叹了一声，算是作答。

千般事端、万般罪过夹杂在一起，唯有这件，全不在我意料之中。这般听过，仿佛只是午夜猝然醒来，一个被遗忘的深深梦境。我叹道：&ldo;公公回含光殿吧，陛下醒了还需公公伺候呢。&rdo;

小简缓缓起身，躬身道：&ldo;陛下并没有别的旨意，恐怕大人要跪一夜了。&rdo;顿一顿，又道，&ldo;其实大人若真的没有这些心思，等陛下起来，不妨好生说说。&rdo;

他从未明言，我如何申辩？申辩又有何用？又为何要申辩？只会让他愈加恼怒罢了，&ldo;多谢公公。只是公公也要小心，千万别令陛下察觉……&rdo;

小简会意道：&ldo;大人放心，奴婢知道。&rdo;说罢退了两步，转身去了。手中的风灯似星辰冉冉升起，消失在含光殿中。

第二十三章未之思也

夜色如浓墨包围，一如我当年漆黑虚无的梦境。狂风是唯一的有形之物，像粗糙坚硬的双手，狂躁的翻扯往事。绿萼见我发呆，始终不敢说话，只护着风灯不停地看我，不一会儿已转过头去暗暗打起呵欠。我柔声道：&ldo;你若困了，就去太平馆歇息吧。&rdo;

绿萼强打起精神，猛烈地摇头：&ldo;奴婢要陪着姑娘。&rdo;忽然身子一直，指着西面道，&ldo;有人来了。&rdo;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乘夜风倏然逼近，几点灯光极快地飘了过来。原来是小钱带着两个内监来含光殿寻我。小钱见我跪着，顾不上行礼，抢上几步，大惊道：&ldo;大人，这‐‐&rdo;

我笑道：&ldo;绿萼累了，带她回去歇息吧。&rdo;小钱一呆之下已全部明白。

绿萼道：&ldo;奴婢不走。&rdo;

小钱道：&ldo;你也服侍了大半夜了，歇息歇息也好。&rdo;又向我道，&ldo;换奴婢服侍大人也是一样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