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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ldo;是啊!我和前辈，就是应该认识。&rdo;梁逍看起来很开心，是那种突然冒出来的快活，他甚至站起来跑到门外排队去了，叶季安拎上他的羽绒服，匆匆忙忙跟上去，只见这人已然斗志昂扬，是铁了心要证明自己作为&ldo;血库&rdo;的专业性，才不是什么不敢扎针的半吊子。

叶季安固然是持鼓励态度，时不时聊聊报表和假期放松心情，心中想的却是，就算哪天自己倒霉出了什么问题，也不会让这小孩过来输什么血‐‐的确，他竟然在认真思考这种开玩笑般的事儿，却也清晰地明白这就是个玩笑，他本来就是天天想死的人，而同事之间也本来就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哪怕朋友也没必要。叶季安自认为是个有分寸的人。

梁逍的斗志倒是一直持续到采血窗口前，叶季安排在他后面，他就再次坐在那里，窗口里这回换了个看起来经验颇丰的中年女性。

&ldo;都多大人了，放平心态，悠着点。&rdo;她绑橡胶管的手劲儿也很大，白胳膊都被掐出红印子了。

叶季安却示意她先别忙着动针管，拍了拍梁逍的肩膀，他问：&ldo;要不……我捂着你眼睛?这会让你更紧张还是更放松?&rdo;

&ldo;我想试试看。&rdo;梁逍主动闭上了眼。

试想眼前一片漆黑，手臂上有不知什么时候会扎下来的尖针，怎么会踏实呢?叶季安越发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但梁逍在他手下捂着，还真就消停了，叶季安被他眨动的睫毛弄得手心发痒，也摸到他并不轻松的呼吸，还有出了一脑门的汗，但除去这些，并没有其他发生，针头顺利地进入静脉，顺利地取出一管管深红的血。

直到站起来，梁逍都没说话，神情有些漠然，也有些古怪。

&ldo;感觉还行?&rdo;叶季安问道，无论如何一座大山是跨了过去，这回该他了，单子交上去，蓝色的消毒垫布也被换了一张，他坐在梁逍让出的圆凳上。

&ldo;我想看着前辈扎。&rdo;梁逍立在一边。

&ldo;我这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rdo;叶季安又乐了，确实，他迅速地抽完四管血，之后的其余项目也都是利利索索，梁逍老实跟在他后面，在这挤挤挨挨的体检大楼中穿行，至于那些要露出文身的项目，叶季安也早已没什么扭捏了，倒是梁逍会自己主动回避一下，也不知为了什么。约好出了报告单叶季安过来一块取，两人也没啃面包，从医院出来已经到了饭点。

走在人行道上，叶季安忽然忆起方才，还是抽血的时候，身边这人盯着自己的胳膊，专注到一种入迷的地步，甚至显得阴沉。

晕针的人也不爱看别人扎针吗?他没弄明白。然而，当此刻，叶季安再次侧目看着这位精力充沛的同事，他看见风把空气刮得清澈，碎碎的阳光在那张年轻的脸上跳跃起来，也就觉得那印象或许是错觉了。

梁逍甚至还在这样问他：&ldo;我可以叫前辈哥哥吗?&rdo;

&ldo;或者哥也可以，&rdo;他眼巴巴的，&ldo;偶尔叫一叫，不工作的时候。因为觉得很亲切。&rdo;

&ldo;行，你怎么习惯怎么来，&rdo;叶季安把脸兜进毛衣的高领里，&ldo;我家里有个弟弟，虽然以前不怎么愿意叫我，但我也是当惯了哥的人。&rdo;

梁逍一脸疑问，&ldo;不愿意叫?&rdo;

叶季安笑了笑，只是闷头把他带上过街天桥，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丛红棕色高楼，&ldo;我家就在那儿，第三栋。&rdo;

梁逍兴致勃勃，仔细看过去，&ldo;采光好吗?第几层?&rdo;

&ldo;十九，平时阳光很好，视野也不错。&rdo;

&ldo;喔，就是上班好远。&rdo;

&ldo;早点起呗，地铁很方便，&rdo;叶季安往手上呵了口热气，&ldo;头班不至于排到站外去。&rdo;

梁逍认真点头，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闲走入了小区。行至自家门洞下，叶季安已经盘算好午餐做些什么，昨天晚上他就买好了菜，准备秀秀厨艺，给这挑嘴的小同事好好做一次东，谁知梁逍竟突然站定，煞有介事地说：&ldo;前辈，今天多有打扰。&rdo;

叶季安懵了，&ldo;啊?&rdo;

梁逍一脸理所应当，&ldo;送前辈回了家，我也要回家了，就试试前辈说的地铁。&rdo;

&ldo;不上去了?吃顿饭再走?&rdo;

&ldo;不了，&rdo;梁逍摇头，&ldo;今天没有准备，不够礼貌。我会找时间来正式拜访。&rdo;

叶季安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相当诡异，他不自觉摸了摸嘴角，&ldo;……那行，拜拜，路上小心。&rdo;

梁逍点点头，笑眯眯地插兜走了，叶季安看他背影，总觉得轻飘飘，甚至吊儿郎当。没走两步，又见他迈着步转回身子，&ldo;今天早点休息啊，哥!&rdo;

说完又吊儿郎当地转圈回去了。

叶季安在这种懵逼状态中回到家里，给自己煮了碗挂面。确实，他一个人就没有好好做饭的兴致。现在年轻人都有神奇大脑，他又想。

元旦假期过后的日子固然是魔鬼加倍，没过多久，连续加班十二天后的休息日，深夜，叶季安终于得空回家，他丢下皮包倒在沙发上，连鞋都没来得及脱，埋头睡着之前想的一件事仍旧是：冰箱里的菜都蔫了，自己怎么还没来得及吃完。

然而当他醒来，耳边是一串门铃声，居然会有铃声，叶季安不记得自己网购了什么送到家里。天是亮的，他浑浑噩噩摸过去开门，手撑在门框上，一抬眼便是梁逍那双精神头十足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