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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娜说:&ot;找我姐姐维芸。&ot;
门卫张大嘴巴,望了她一眼,夺过她正准备填写的登记簿,说:&ot;你进去吧,你姐姐在办公楼下面。&ot;维娜觉得好奇怪,他怎么不要她登记了呢?
维娜也没多想,径直朝办公楼方向去。进大门往左,走过一片樟树林子,就是办公楼。顺着大门里面笔直的马路往里走,才是姐姐的车间。维娜还没出樟树林子,就隐隐看见那边远远的站着好些人,朝办公楼方向指点。再走近些,就见办公楼下围着些人,林子边站着的人好像不敢再往前面凑。维娜并没有听清谁说了什么,胸口就突突跳了起来,预感到不祥。她直往办公楼下冲去,有人一把拽住她,说:&ot;不准过去。&ot;
她用力挣脱了,飞扑过去。她从人fèng里钻了进去。天哪,地上躺着的是姐姐维芸!
维芸趴在地上,手和脚朝四个方向怒张着,头边是一滩变黑了的血块。
维娜瘫倒在地上,往姐姐身边爬去,却被人拉着。她感觉眼前一阵一阵的黑,就像有人用铁锹铲着煤朝她劈头盖脑压过来,马上就被掩没了。
维娜被几位女工送回了家。家里的门虚掩着,不见爸爸妈妈。女工们把她放在床上躺着,什么也没说,就准备走。她们刚走到门口,像是碰上什么人,叽咕了几句。她们又留下来了,坐在外面的屋子里。她们老在外面轻声嘀咕,就是没有人进来同维娜说一句话。她已无力哭泣了,只是不停地流泪,浑身发抖。她不知爸爸妈妈怎么样了,想起床去找他们。却四肢瘫软,两眼发黑。
直到天快亮了,爸爸鬼魂一样飘进维娜的房间,伏在女儿床头,嚎啕起来。维娜搂着爸爸的头,哭号着。爸爸的哭喊就只有一句话:娜儿呀!娜儿呀!
原来,妈妈被活活气死了。昨天晚上,维娜刚出门,姐姐厂里的人和公安的人就来了。妈妈眼睛一白,倒在地上。急急忙忙往医院送,人在半路上就去了。爸爸跪着地上,哭喊着求医生抢救妈妈,闹了个通宵。
维娜弄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要杀死龚厂长。维芸用扳手砸死了龚厂长,然后从楼上跳了下来。案子不用破,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第二天,汽修厂的新年誓师大会就别开生面了,维芸的尸体被绑在门板上,立在台中央,斗尸。
直到两年以后,维娜才知道姐姐真正的死因。
第十章维娜与陆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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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娜酒杯摇晃着,分明是醉了。陆陀想拿过她的杯子,她躲了一下,酒撒了出来。她抬手指着陆陀,笑着说:&ot;好啊,你把酒往我衣上泼。这可是名牌啊,你得赔我!&ot;
陆陀说:&ot;维娜,我不行了,我俩都不喝了,好吗?&ot;
维娜举了杯,一口干了。她还要倒酒,陆陀抢过了酒瓶。她手有些不识轻重了,将酒杯打碎在地上。她像是没听见,直说:&ot;要喝就喝个一醉方休。&ot;
陆陀忙去厨房取扫把,将碎玻璃清扫了。他送了扫把回来,却见维娜对着酒瓶在喝酒。陆陀一把夺过酒瓶,将她按在沙发里靠着。他将酒瓶藏好,在她身边坐下。他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维娜身子软软的,朝他倒了过来。他将她平放在沙发上,四处找枕头和被子。维娜却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要上楼去。陆陀忙过去扶着她上楼。她不能走了,几乎是他扛上楼去的。
陆陀替她脱了鞋,再盖上被子。他搬了凳子,坐在她床头。听着她匀和的呼吸,知道她睡着了。维娜的睡态令他心动。长长的睫毛合在一起,像两弯新月;眉毛修长而舒展,看上去就像正往两边慢慢地生长;红红的嘴唇微微撮起,有些逗人。
&ot;我想……我想……&ot;维娜说着胡话。她翻了个身,手搭到了床沿上。陆陀将她手塞进被子里去。
后半夜,维娜醒来了。陆陀问:&ot;好些了吗?&ot;
维娜点点头。她也并没有歉疚的意思,好像让陆陀这么守着是很自然的事。她不见外,陆陀心里便熨贴。他愿意通宵守着她。她醒了,他觉得还呆在这里就不妥了。想告辞。维娜拉着他的手,说:&ot;太晚了,你就在这里睡了吧。&ot;
陆陀就在维娜隔壁的房间睡下了。他睡得很沉,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听见他的动静,维娜过来了。她侍候他洗漱完了,然后共进早餐。她总是浅浅地笑,快活得像个孩子。她穿着很家常的休闲衣服,人放松得就像要散了去。她哼着小曲儿,在陆陀面前走来走去,收拾着家务。他没有走的意思,却不得不问她:&ot;你还有事要忙吗?我不能老赖在这里啊。&ot;
&ot;只要你想呆着,多久都行。&ot;维娜说着又补了一句,&ot;这么宽的房子,有你睡的地方。&ot;
陆陀胸口突突跳,说:&ot;那我就成食客了。&ot;
维娜正经说:&ot;我不敢耽误你的写作。这样吧,吃过中饭,我俩一起出去。我下午得去银杏居看看,先送你回去。&ot;
维娜带陆陀去楼上阳台喝茶。是个别致的露天阳台,有人又叫它屋顶花园。约三十多平方米,置有石桌石凳,放着些花卉盆景。阿咪是不愿寂寞的,不声不响地跟了上来。阿咪简直有些恃宠称娇,居然跳到石桌上伏着,漂亮的大眼睛一张一合。维娜拿了两个布艺垫子放在石凳上,说是太清凉了,怕感冒。阳光很柔和,奶油一样涂抹在维娜的脸上、臂膀上,让她显得格外光鲜和清慡。陆陀望着她,瞬时间心旌飘摇。
她说:&ot;这个时段的日光浴是最好的,紫外线刚好适度。&ot;
陆陀笑笑,望望她的眉眼,说:&ot;你很注意保养吧,难怪这么漂亮。&ot;
维娜笑着摇摇头,微叹着。那意思,是说自己老了。
听得门铃响,维娜说:&ot;你等等,我下去一下。可能是送报来了。&ot;
维娜很快就上来了。陆陀说:&ot;今天是星期三吗?《荆都晚报》上有我篇豆腐干文章。&ot;
&ot;我得欣赏一下。你的随笔、杂文之类也很有意思。&ot;维娜边说边翻报纸,又问,&ot;你的长篇怎么样了?&ot;
陆陀说:&ot;快了。写个长篇,等于给自己判了个有期徒刑。完稿了,就刑满释放了。&ot;
维娜翻到载有陆陀文章的那个版,低头看了起来。是篇小随笔,题目叫《说点别的》。
打开电视,但见林海茫茫,流水潺潺。有时候我不太喜欢看人片,宁可看动物和山水。可就在我欣赏云松流泉的时候,片中开始有人了。原来是西南某省电视台的一帮记者,跑到东北拍了个叫《松花江纪行》的风光片。不过解说词倒还过得去,那么有人就让他有人吧。一会儿,这帮记者手牵手围着一棵参天大树感叹道:好大的树啊,知道它长了多少年了?一位随行的山民说,得看年轮。于是,一位油锯手便动手锯树。浑厚的男中音便夸奖我们的油锯手如何技术高超。锯沫飞溅处居然打出字幕:油锯手某某某。只眨眼功夫,大树轰然倒下。浪漫的记者们学着山民齐声高喊:啊呵呵,顺山倒了!记者们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数年轮。一位女士故作天真道:哇,一百多年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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