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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梁幕僚的阳谋（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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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边，陆挽已经给宋幕宾讲解完了。说实话，陆挽讲解的很细致，但是宋幕宾暂时还是一头雾水。不过，未来请教的机会多得是，宋幕宾不敢让府尊一直等下去。

宋幕宾向陈知府拱手道：“恭喜东翁，陆少兄才干远胜老朽，将来必成东翁之大助力。”

陈知府还没说话，宋幕宾下首的中年文士插嘴道：“陆少兄适才言道，不仅精通算术，还精通律法，我也想请教一二。”

这个中年人是陈知府的刑名幕宾——梁桐。钱谷、刑名两大幕僚必是东家心腹之人。相对来说，处理钱谷事务的幕宾和东家的关系要比处理刑名的更加亲密贴心。

双方见面之后梁幕宾一句话都没插上嘴。他现在一恨陆挽傲慢无礼，二恨陆挽年少轻狂口无遮拦，三妒陆挽初次见面便获得比他更靠前的位置。因此梁幕宾生起较劲之心。

再说陆挽，虽然三次暗中测试，陈知府都表现不错，但陆挽却已经没什么兴趣辅佐他了。刚才陈知府以势压人那出，陆挽看得清清楚楚。

陈知府虽然能力不凡，心术却不怎么正。

府尊老爷不好得罪，直接回绝还可能连累顾家。陆挽正在想该如何婉转的回绝这份差事，随口应付梁幕宾道：“不敢当，先生请讲。”

梁幕宾问道：“今有唐大唐二兄弟二人，父母过世之后，因田产分配不均。唐大把田私卖于张三，张三又把田典卖给了李四。李四带人收了唐大唐二之田。唐二失去生路，把唐大、张三、李四全部告了。请教小友，此案该怎么判？”

陆挽听完后，暗道不愧是府尊的心腹师爷，这道题出的是无懈可击。

从表面看，这是一个夺产案，但实际上这是一道两头堵的送命题。

这道题的关键不在于夺产，而在于典卖。说是典卖，实际上是投献。这种现象国朝以来屡禁不绝，乃至成为挖空国家的最大蛀虫。

现实中，李四之家必定属于官豪势要，家里有减税免役的权利；张三通过典卖的方式把田投献到李四的名下，此田便会被免去徭役少征田赋。等于张三和李四均分了本属于国家的税收。

明朝以来，历代君王和中枢屡次下令严禁此事。但是，几乎所有皇族和官员都这么干，法令到了下面完全变成了一纸空文。

若是按照惯例，此案府县一般会以“私捏文契典卖田产”等同“盗卖”罪来追究唐大，唐大发配边卫永远充军；而唐大所卖之田有部分属于他自己，这部分属于合法交易，张三、李四属于合法买卖，那么唐大之田应该归属李四；唐二之田属于盗卖，理应归还原主。这么判，除了唐大之外，大家皆大欢喜。唐大本人受到惩罚，那是咎由自取。

但是这么判等于枉法！

大明律户律明文规定：若将互争、及他人田产，妄作己业，朦胧投献官豪势要之人。与者，受者，各杖一百，徙三年。

孝宗修订的《问刑条例》又加重了惩罚力度：将争竞不明的田地私捏文契约典卖，投献之人发配边卫永远充军。买主、中间人及担保人如果知情，一并同罪。

此案中，李四带人从唐二手里收了田，必然知道会内情。也就是说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此案乃是投献案。

陆挽若依照惯例去判罚，梁师爷就可以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斥责他渎职！斥责他枉法！

这个案子两头堵的地方在于，如果你按照大明律去判，不管你手里有没有确切的证据，你都死定了！因为你这么判，破坏了官场的规矩，断了全天下皇族、勋戚和士绅们的财路。

到时候你会变成全天下士绅的公敌，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打倒你以儆效尤！不然以后有人按照你的例子断案怎么办？万一，以后哪个皇帝抽疯了，拿你这个判决去修订刑例，那全天下皇族、勋戚和士绅都要喝西北风了！

所以，这个件事情可能比你刨了皇上的祖坟还要严重。

强如曾经的桂首辅和张首辅，都因此事被全天下的士绅攻击，而疲于应付。你是首辅如何？你挡得住天下官员雪花般的弹劾么？就算你挡下了全部攻击，可你也总有卸任的一天。桂首辅现在的名声近乎于佞臣；张首辅死后被抄家；自此以后谁还敢做这种事？

不过，这题也不是真的完全无解。陆挽只要承认自己不懂就行了，他刚才已经露过一手了，以他的年纪就算真不知道，也没人会轻视他笑话他。甚至，陆挽可以假装请教，把这个难题踢回给梁幕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