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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她首先向家里走去。魏先生跟在后面，笑道：&ldo;你比我还有办法。我忙了两天，还没有找到一点线索，你出去两三小时，可就找到现货回来了。&rdo;魏太太见丈夫追着问这件事，便不在外间屋子停留，直接走到卧室里来。魏端本放下皮包，索性伸手在里面掏摸了一阵。接连的摸出了好几叠钞票，这就又惊讶着咦了两声。

魏太太道：&ldo;这事情很平淡，实告诉你，我是赌钱赢来的。&rdo;魏端本将那只金镯子拿起，举了一举，笑道：&ldo;赢得到这个东西？&rdo;魏太太道：&ldo;你是少所见而多所怪。我又老实告诉你。我自赌钱以来，这金镯子也不知道输掉多少了，偶然赢这么一回，也不算稀奇。我就决定了，自这回起，我不再赌了。赢了这批现款，赶快就去买了一只镯子。我就是好赌，也不能把金镯子卖了去输掉了吧？&rdo;魏先生将那镯子翻来覆去地在手上看了几遍，笑道：&ldo;赢得到这样好的玩艺，那我也不必去当这穷公务员，尽仗着太太赌钱吧。&rdo;

魏太太将大衣向床上一丢，坐在桌子边，沉着脸道：&ldo;你爱信不信。难道我为非作歹，偷来的不成？&rdo;魏先生笑道：&ldo;怎么回事，我一开口，你就把话冲我。&rdo;魏太太道：&ldo;本来是吗。我花你的钱，你可以不高兴，可是我和你挣钱回来，你不当对我不满呀。&rdo;她说是这样地说了，可是她心里随着这挣钱两个字，立刻跳了好几跳。自觉得和丈夫言语顶撞，那是不对，于是向他笑了一笑。

第八回如愿以偿（5）

魏端本道：&ldo;算是不错，你挣了钱回来了，我去买点卤菜来你下饭吧。&rdo;她笑道：&ldo;我又偏了。你还等着我吃晚饭吗！&rdo;魏端本被她这句话问起，透着兴奋，这就两手插在裤袋里，绕了屋子中间那方桌子走路。先摇摇头，然后笑道：&ldo;以前人家说，眼睛是黑的，银子是白的，相见之下，没有不动心的。现在银子不看见，金子可看得见。黑眼睛见了黄金子，这问题就更不简单了，只要有金子，良心不要了，人格也不要了。&rdo;

魏太太听到丈夫提出这番议论，正是中了心病，可是他并没有指明是谁，也没有指明说的是哪一件事，这倒不好从中插嘴，看到桌上放着茶壶茶杯，她就提起茶壶来，向杯子里慢慢斟着茶，两只眼睛的视线，也就都she在茶杯子上。但是魏先生本人，对这个事，并没有加以注意，他依然两手插裤子岔袋内，继续的绕了桌子走着。他道：&ldo;我自问还不是全不要人格的人，至少当衡量衡量，是不是为了一点金子，值得大大的牺牲。金子自然是可爱，可是金子的分量，少得可怜的话，那还是保留人格为妙。为了这个问题，我简直自己解决不了，你以为如何呢！&rdo;他说到最后，索性逼问太太一句，教太太是不能不答复了。

第九回一夕殷勤（1）

人格比黄金哪一样贵重？这是有知识者，人人所能知道的事情，实在用不着问的。不过魏太太被问着，她就得答复。她笑道：&ldo;遇到这种事，你比我知道得多，你还用得着问吗？&rdo;魏端本两只手还是插在裤袋里，他绕了屋子中间那张桌子，只是低了头走着。摇摇头道：&ldo;你说的话，以为我会挑选人格这条路上走吗？我不那样傻，人格能卖多少钱一斤？这生活的鞭子，时刻的在后面鞭打着，没有钞票这日子怎么过？要钱，钱由哪里来？靠薪水吗？靠办公费吗？靠天上掉下馅儿饼来吗？既然如此，只要是挣得到钱，我们什么事都可做，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顾忌。&rdo;他口里说着，两只脚只管在屋子里绕了桌子走着。偶然也就站定了脚，出神两三分钟，接着便是叹口气。

魏太太向他周身上下看着，见他虽有愁容，却没有怒色，看那情形，还不是在太太身上发生了问题？便向他身上看看，因道：&ldo;你这样坐立不定，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你就说出来我们大家商量商量吧。&rdo;魏端本向屋子外张望了一下，手撑着了桌子，弯住腰，低声问她道：&ldo;现在不是大家都在买金子吗？我们作小公务员的也不会例外。我们司长科长和我私下商量，也想作一点金子储蓄。&rdo;

魏太太笑道：&ldo;我以为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困难，原来是买金子。这件事太好办了，拿了款到中央银行黄金储蓄部柜上去定货，问题就解决了。&rdo;魏端本笑道：&ldo;若仅仅是这样的简单，那何必你说，我就老早办理了。问题是这买金子的钱，究竟出在哪里？&rdo;

魏太太笑道：&ldo;这不叫废话？没有钱买金子，结果，是金子买不到手，作了一场梦。&rdo;魏端本还是绕了屋中间桌子走，两手插在裤袋里，微微地扛了两只肩膀，不住地摇着头。魏太太的眼光，随了魏先生的身子转，等到魏先生直转了个圈子，走到自己身边，她一手将魏先生挽住，笑道：&ldo;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给我说明白。你这样走下去，你就要疯了，我看，你心里头好像是藏着什么疙疸吧？&rdo;魏先生站住了脚，两手撑在桌沿上，回头看看屋子外面，然后低声笑道：&ldo;我们科长和司长在买黄金储蓄上想了一个不小的新花样，也拉我在内。我若答应他们冲锋陷阵，大概可以得一点甜头，可是要负相当的责任。万一事情发作了，我得顶这口黑锅，若是不答应，自然有人照办，眼望那个甜头，是让人家得去的了。&rdo;

魏太太道：&ldo;我说有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急得你像热石上蚂蚁一样，原来不过是这么一件事。这有什么可考量的，赶快去办吧。我得来的消息，是明天一早就要宣布，黄金官价，改到三万五，今天晚上不办，明天就是财政部长，也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了。&rdo;魏端本拖了张方凳子，挨了太太坐了，拍着她的肩膀，笑道：&ldo;怎么着？你的消息很灵通，你也知道黄金官价要升为三万五了。大概这事情已闹得满城风雨了。&rdo;

魏太太道：&ldo;反正作机投生意的人，天天捉摸这件事，总不会把这机会错过去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rdo;魏端本看到桌上放了茶壶茶杯，这就拿起壶来，向杯子里斟着茶，端起来，咕嘟大喝了一口。

魏太太伸手抢着按住杯子道：&ldo;这茶凉了，我给你找开水去吧。&rdo;他又端起来喝了一口，笑着摇了摇头道：&ldo;用不着。我心里头热得很，喝点凉茶下去，心里痛快些。&rdo;说着，嗄了一声，放下杯子来。因道：&ldo;我老实告诉你吧，坏事已经作了，舞弊也已经舞了，不过我作完了之后，回得家来，有点后悔。正如那失身的女人，当时理智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把身体让人家糟蹋了，回来之后呢，觉得这究竟是个污点，心里非常地难过，你虽是我的太太，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rdo;

魏太太红着脸道：&ldo;你这叫也没的难为情了。说话没有一点顾忌，乱打乱喻。&rdo;魏端本道：&ldo;的确是如此。我把这经过的情形告诉你吧：是今日下午三点多钟，司长接了一个电话，知道黄金明天要涨价了，这就把科长叫到他办公室里去，作了一段秘密谈话。科长出来了，把我引到接待室里，掩上了房门，笑着对我说：&lso;我们公务员的生活，实在是太清苦了。有了机会，我们得想点办法，以便补贴补贴生活。&rso;我听到他这个话头，我就知道他要利用我一下，反正他上司也不能白利用我，一定得给我一点好处。于是向他笑着说：&lso;科长有什么指示呢？只要能找到生活补贴，我是好乐于接受呀。&rso;他笑了一笑，说了声：&lso;黄金官价，明天要提高了，而且提高很多是百分之七十五。今天买一两黄金，明天就赚一万五千元。假使能买到一二百两，那就赚得多了。我们设法找一点款子，买它一批，大家分润分润，发个小财，你看好不好？&rso;我说：&lso;那当然是好。可是买一百两黄金储蓄的话，要二百万元现款。我们这穷公务员，哪里去找这笔款子呢？&rso;提到这里，那位科长就笑了。他说：&lso;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要挪用二三百万元款子，并没有问题。我这里就现成。&rso;说着，他在怀里抽出两张支票给我看，一张是一百万元，一张是一百六十万元。这支票上，司长科长，都已经盖了章。但是还欠一点手续，我还没有盖章。你不要看我在机关上地位低，开支票，还得我盖上一个图章。当然，机关里用这个例子，无非是防止人家舞弊。其实，毫无用处。这么一来，小弊受了牵制，也许不肯舞。等到有此必要，大家勾通一气，就大大的舞他一回弊，以便弄一笔钱，大家好分，像我今天这件事，就是个例子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