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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羊婆不但手脚麻利,人也很直慡,这么多人上她家吃饭,就像给她长了脸,乐呵呵的,早把儿子的事忘了。进进出出间,就把村里的事说了。原来这个村子有眼机井,是她男人当队长时打的,水还行,浇一村的地没啥问题。前年村里接连有三个妇女跳了井,都是男人赌博,把家业给输光了,女人想不过,投了井。那井便废了。去年村里又集资,说是重新打一眼,结果花了五六万,打了三处地方,都没找到水。
&ldo;你说日怪不,原本水旺旺的,咋一死人就给没了水?&rdo;五羊婆问老范。老范啃着鸡骨头,不能说话,拿眼示意江长明。江长明只好耐上性子说:&ldo;不是死不死人的问题,地下水没了,当然打不出井。&rdo;
&ldo;水咋能没,它不就在地底下么,能跑哪去?&rdo;
江长明没想到这么浅显的道理她都不能懂,倒是她媳妇ju儿接话道:&ldo;天不下雨,地不长糙,哪来的水?&rdo;
五羊婆白了媳妇一眼,嫌大人说话她插嘴。&ldo;青海咋就那么多水,山那个绿哟,妈妈,能眼馋死人。早知道晒个精地皮儿光,说啥我都不来,一根冬虫糙值两角钱呢。&rdo;一提青海,五羊婆的脖子都兴奋了,扭来扭去的,她还学着青海人的样漫了句花儿。
&ldo;你们挖药,当地政府不挡?&rdo;
&ldo;不就挖个药,他挡个啥,药是山上长的,又不是他政府的。&rdo;
&ldo;可这也是破坏植被,破坏生态,政策不允许的。&rdo;江长明忍不住又给她讲起了道理。
&ldo;啥植被啥生态,你说的洋话我听不懂,人总得活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那你说该做啥?&rdo;一句话把江长明问的,半天应答不了。
是啊,你说该做啥?!
人总得活,这便是硬道理。
往冰糙湾去的路上,老范问江长明:&ldo;你看ju儿跟谁像?&rdo;江长明想了半天,想不出来。老范慢悠悠说,&ldo;六根。&rdo;
&ldo;六根?&rdo;江长明显得惊诧。老范这才说,ju儿是羊倌六根的女儿,羊倌六根的老婆生下ju儿不久,嫌沙窝里穷,跟上一个贩羊的跑了。六根又当爹又当妈,把ju儿拉扯大,还供她上了初中。
&ldo;六根人呢?&rdo;
&ldo;他去了沙窝铺,以前是两头跑,隔空不隙还知道回来一趟,现在是常住那儿了,听说在沙窝里又有了相好的,乐不思蜀了。&rdo;
江长明哦了一声,他也有些年没见六根了,六根送过他一条白毡,说老睡地窝子身体容易受cháo。那毡至今他还铺着,舍不得扔。没想六根竟是个命苦人,在他面前六根从没提起过这些。
4
连续半月,江长明跟老范奔波在乡间地头,水荒算是度过去了,可接下来的问题更大。粮食绝收,农民信心受挫,下一步的生活怎么安排?
县上接连发了几个通知,要求各乡镇全力做好劳务输出,积极引导农民外出挣钱。说起容易做起难,这么多农民你往哪输?老范求江长明想想法子,看外面有没熟人,帮他联系联系,给那几个村的农民找个活干。江长明哪有这层关系,想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学生,北方学院进修时他代过课,现在酒泉当个科技副县长,打电话问了一下,学生说那边也在搞劳务输出,实在帮不了这忙。江长明灰心了,原本以为自己是忧国忧民的,却连这么点实际问题都解决不了,老范急得嘴上起了泡,完不成任务县上要给治沙站挂黄牌,他就越没空子陪江长明搞课题。这天两个人正在屋里发着感叹,师母叶子秋打来电话,问他最近情况咋样?江长明便把遇到的困难说了,师母想了想说,她倒有层关系,不过好久没联系了,要江长明等她的电话。
直到第三天上午,师母叶子秋才打电话,说事情联系妥了,要五百人,没啥具体要求,只要能干活便行。江长明忙问是啥活儿,在哪儿?师母说是去新疆,摘棉花。她有个朋友是新疆农场的场长,答应帮这个忙,工资还可以开高点。江长明很高兴,当下就跟老范去乱石岗组织人。谁知到了乱石岗,村子里却静静的,就像没人住,一问才知,五羊婆把人全带着去了青海,她儿子昨天放出来,今儿一大早便出发了。
&ldo;是去挖药么?&rdo;江长明不由自主地问。
&ldo;是挖药,五羊婆说,挖半年药比种两年庄稼还强,听说虫糙又涨价了,一根能卖三角钱。&rdo;留守在村里的老婆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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