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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第1页）

到第二年的5月，正值小麦灌浆时，吉明又接到常力鸿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ldo;立即赶来，一分钟也不要耽误!&rdo;吉明惊愕地问是什么事，那边怒气冲冲地说：&ldo;过来再说!&rdo;便啪地挂了电话。

吉明星夜赶去，一路上心神不宁。他十分信赖sd公司，信赖公司对魔王小麦的安全保证。但偶尔地、心血来潮地也会绽出那么一丝怀疑。毕竟这种&ldo;断子绝孙&rdo;的发明太出格了，科学史上从来没有过，会不会……他租了一辆出租，赶到出事的田里。在青色的麦田里，常力鸿默默指着一小片麦子。它们显然与周围那些生机盎然的麦子不同，死亡之火已经从根部悄悄蔓延上去，把麦秆烧成黄黑色，但麦穗还保持着青绿。这让人产生一种怪异的视觉上的痛苦。这片麦子范围不大，只有三间房子大小，基本上形成一个圆形。圆形区域内有一半是病麦，另一半仍在茁壮成长。

常力鸿的脸色阴得能拧下水儿，目光深处是沉重的忧虑，甚至是恐惧。吉明则是莫名其妙，端详了半天，奇怪地问：&ldo;找我来干什么?很明显，这片死麦不是sd的魔王麦。&rdo;

&ldo;当然不是，是本地良种，豫麦41。&rdo;

&ldo;那你十万火急催我来干什么?让我帮你向国外咨询?没说的，我可以……&rdo;

常力鸿焦急地打断他：&ldo;这是种从没见过的怪病。&rdo;他瞅瞅吉明，一字一句地说，&ldo;去年这里正好种过自杀麦子。&rdo;

吉明一愣，不禁失声大笑，&ldo;你的联想太丰富了吧。我在专业造诣上远不如你，但也足以做出推断。假如‐我是说假如‐自杀小麦的自杀基因能够通过异花传粉来扩散，传给某几株豫麦41号麦子，这些被传染的麦子被收获，贮藏到麦仓里，装上播种机，然后‐有病的麦粒又恰巧播到同一块圆形的麦田?有这种可能吗?&rdo;他讪笑地看着老同学。

&ldo;当然不会‐但如果是通过其他途径呢?&rdo;

&ldo;什么途径?&rdo;

&ldo;比如，万一自杀小麦的毒素渗透出来，正好污染了这片区域?&rdo;

&ldo;不可能，这种毒素只是一种蛋白质，它在活植株中能影响植株生理进程，但进到土壤中就变成了有机物肥料，绝不会成为毁灭生命的杀手。老同学，你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一小片麦子的死亡很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你干吗非要和sd过不去呢?&rdo;

常力鸿应声道：&ldo;因为它的自杀特性叫人厌恶!&rdo;他恨恨地说，&ldo;自杀小麦‐这是生物界中的邪门歪道。当然，你说了很多有力的理由，我也相信，不过我信奉这一点：世界上没有绝对安全的防范。既然这么一个邪魔已经出世，总有一天它会以某种方法逃出来兴风作浪。&rdo;

&ldo;不会的……&rdo;

&ldo;你肯定不会?你是上帝还是老天爷?&rdo;常力鸿发火了。&ldo;不要说这些过头话!老天爷也不敢把话说得这样满。&rdo;停了会儿他放缓了语气说，&ldo;我并不是说这些麦子一定死于自杀毒素‐我巴不得这样呢。&rdo;他苦笑道，&ldo;毒素致死并不可怕，最多就是遗祸于种过自杀小麦的麦田嘛。可怕的是如果它们靠基因方式传播，那样，一个小火星就能烧掉半个世界，就像黑死病、艾滋病一样。&rdo;

他为这种前景打了一个寒战。吉明沉默了一会儿说：&ldo;我就是不相信。这种小麦已经在不少国家种过多年，从没出过什么意外。不过，听你的，需要我做些什么?&rdo;

&ldo;请你立即向sd公司汇报，派专家来查明此事。如果和自杀种子无关，那我就要烧香拜佛了。否则……我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rdo;常力鸿苦涩地说。

&ldo;没问题。&rdo;吉明很干脆地说，&ldo;我责无旁贷。别忘了，虽然我拿着美国绿卡，拿着sd的薪水，到底这儿是我的父母之邦啊。你保护好现场，我马上到北京去找sd办事处。&rdo;他笑着加了一句，&ldo;不过我还认为这是多虑。不服的话咱们赌一次东道。&rdo;

常力鸿没响应他的笑话，默默同他握手告别。吉明坐上出租，很远还能看见那佝偻的半个身体浮现在麦株之上。

电梯快速向银都大楼27层升去。乍从常力鸿那儿回来，吉明觉得一时难以适应两地的强烈反差。那儿到处是粗糙的面孔，深陷的皱纹。而这里，电梯里的男男女女都一尘不染，衣着光鲜，皮肤细嫩。吉明想，这两个世界之中有些事难以沟通，也是情理之中的。

sd驻京办事处的黄得维是他的顶头上司。黄很年轻，32岁，肚子已经相当发福，穿着吊裤带的加肥裤子。他向吉明问了辛苦，客气中透着冷漠，吉明在心中先骂了一句&ldo;二鬼子&rdo;，他想自己在sd工作8年，成绩卓著，却一直升不到这个二鬼子的位置上。为什么?这里有一个人人皆知又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美国人信任新加坡人、中国台湾和香港人，远甚于中国内地人。

尽管满肚子腹诽，吉明仍恭恭敬敬地坐在这位年轻人面前，详细汇报了中原的情况。

&ldo;不会的，不会的。&rdo;黄先生从容地微笑着，细声细语地列举了反驳意见‐正是吉明对常力鸿说过的那些。

吉明耐心地听完，说：&ldo;对，这些理由是很有力的。但我仍建议公司派专家实地考察一下。万一那片死麦与自杀种子有关呢?再进一步，万一自杀特性确实是通过基因方式扩散出去呢，那就太可怕了。那将是农作物中的艾滋病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