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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第五章情调这调调（3）

王贵很少在安娜生病的时候端茶倒水，主要是想不起来。但安娜如果要求，王贵就会去做。&ot;心不细。没有眼色。不会关心人。像算盘珠子，一拨一动。&ot;这是安娜给王贵下的操评总结。王贵感到勉为其难，也想通过判断安娜的眼神猜测安娜想要什么，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ot;求求你了夫人，你能不能别叫我猜？想要什么你就直讲，我能干就去干。&ot;王贵这样央

求安娜。王贵有时候觉得安娜不可理喻，难道女人都这样？

一次，安娜在工农兵纺织品商店里拿了两块布，冲着自己比来比去，问王贵：&ot;哪件好看？&ot;王贵随口讲&ot;红的&ot;。

&ot;乡下人，就喜欢大红大绿。&ot;安娜嗔怪。

王贵赶紧改口，另一块也不错。

&ot;我讲好你就讲好？人云亦云，一点主见也没有！&ot;安娜又责怪。

&ot;那你到底想要哪件？我看哪件都可以，只要你喜欢！&ot;王贵顿时就毛躁了，有点上火。

&ot;我哪块都不买，就是问问你。&ot;

说完，安娜无比惆怅地又把布放回去。王贵彻底头大，原来是选什么都不会满意，那干吗浪费时间？真是生活无处不考验！到处是陷阱，一不留神就掉里头。

&ot;我就不说，我就要你猜。什么都说出来还有什么味道？古人说&039;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039;。我就是想看你跟我之间通不通。无数次考验都证明你我是沉石落水--不通不通。&ot;安娜不依不饶。

&ot;情调。&ot;安娜跟王贵说，&ot;你一点都不懂情调。&ot;

王贵真纳闷，这么讲究通与不通，按说最合适安娜的丈夫应该是水管工，没什么不能疏通的。

王贵到现在都不懂，这情调，到底是个什么调调？

第六章钢铁是这样炼成的（1）

后来王贵开始学聪明了。如果安娜问他意见，他首先得搞清楚安娜的心思，而不贸然提出自己的想法。要学会揣测领导意图，这个很重要--关键不在你心里想什么，而在领导心里想什么；说出你的想法不是本事，能一言说出领导的想法才是本事。&ot;我觉得吧，你眼光很独到，哪个都好，这个很配你的气质，那个把你衬托得很白。&ot;王贵一本正经的评论常叫我从偷笑到放声大笑，觉得马屁能拍到这水平，不是普通丈夫可以达到的，非一日之功也。马屁都会讲，但能发自内心，面不改色心不跳，说得跟真话一样自然，并且还由衷高兴，舍王贵

其谁？！更可笑的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我们觉得很夸张，惟有安娜觉得很受用，她常肯定王贵的想法：&ot;嗯！你说得对！王贵，你这几年审美眼光进步不少。自从你跟了我之后，已经逐渐摆脱了很多农村习气，越来越像城里人了。&ot;从此，王贵就可以顺利过关。后来王贵当上一个大系的副主任，上下关系都拢得很好，别人都夸他有办法，能屈能伸。他很得意：&ot;这有何难？我干这活好几十年了，安娜我都哄得好，还怕哄谁？！&ot;

梯队这个词很有创意，领导要从基层培养锻炼，从苗子抓起。&ot;要不是我，你哪有今天？你别以为你当主任有什么了不起，在家里就翘着二郎腿等吃等喝。告诉你，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乡巴佬王贵。&ot;安娜老这样给王贵家训，教育他不要因官忘本。&ot;是，是，夫人所言极是！&ot;王贵俯首帖耳。

涡轮司机给安娜揉一个橘子，安娜整整记了十多年；王贵每天接送安娜上下班半辈子，安娜则视而不见。&ot;你就不如人家体贴。你看人家，要把橘子揉暖了才给我吃。&ot;安娜总拿这件事情挤兑王贵，还乐此不疲的。我后来忍不住打击安娜：&ot;我爸接送你上下班，你都成习惯了？！一点不感动！一个破橘子值得叫你唏嘘十来年？&ot;安娜居然理直气壮地告诉我：&ot;他接我不应该啊？换旁人接，他还不乐意呢！他该感谢我给他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ot;

什么是浪漫？浪漫就是少见，就是稀罕。如果涡轮司机每天给安娜揉一个橘子，哪天不揉了，安娜才会觉得不习惯。我有时候真的很担心王贵比安娜先去，然后安娜就会跟写回忆录一样每天念叨王贵的好。&ot;就你爸对我好，孩子都是虚的！饭菜上桌了，连我的筷子都不拿！&ot;现在安娜老了，已经这样掉头了。唉！世事无绝对，眼光自不同。&ot;好&ot;这个词，也是要靠比较才得来的。没有我们的不孝如何衬托出王贵的贴心？

&ot;别皱眉头，会长皱纹的。&ot;安娜一脸苦相按着胃的时候，涡轮司机突然伸出手，用拇指在安娜的眉心轻轻按了按，有抚平安娜痛苦的渴望。安娜愣在那里，抬眼看着涡轮司机。对方没有一点蓄谋的亲热或猥亵的意思在里面，非常坦然，就好像每天都做的举动。

&ot;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太？&ot;安娜立时竖起了她满身的小刺。

&ot;胡说！女人的皱纹是笑纹，笑得越多，纹路越深。你的还不够深，因为你笑少了。每天开开心心的，早点变成老太太。&ot;涡轮司机顺手在安娜的头上捋了捋，把安娜的头发都拨弄乱了。

安娜将他的手挡开，非常恼怒地说：&ot;一回来就咒我老，对你有什么好处？心地最不善良的就是你。我告诉你，我现在有危机感，不许你在我面前提那个&039;老&039;字，我忌讳！什么皱啊，松啊，垂啊，走样啊，都不许讲！&ot;

涡轮司机大笑起来，问：&ot;引申下来，什么无光啊，姜太公啊，缩水啊，黄花菜啊，珍珠啊，风韵啊，不新鲜啊，不是都成了禁忌？！你要不要颁布一本禁忌词典？好叫我们糙民搞清楚什么时候犯了你的嗔戒？哦！我觉得这种提法不科学，还是颁布一本可供使用词典比较方便，估计薄一点，便于迅速掌握。&ot;

&ot;哎呀！&ot;安娜哭笑不得，抡起拳头砸在涡轮司机的胳膊上。

十八岁的夏季又回来了。

&ot;安娜，放轻松。每个人都要变老的，只要一起变老，优雅地老着，就很好。我可不愿意在我八十岁上看见一个大姑娘冲我走过来喊&039;你猜我是谁？我是安娜！&039;太诡异了，我受不了。我宁可那时候你是个满脸皱纹，口里没牙，一说话就漏风，一咬东西就瘪嘴的小老太太。蛮好看的，反正那时我也眼花了，看你八十岁跟看你十八岁没什么区别。人为什么要老花眼？就是要让世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印象派，越来越美。人这一辈子就是在清楚与模糊中度过的，年青的时候心模糊眼清楚，年老的时候眼模糊心清楚，算是减少痛苦吧！&ot;涡轮司机边慢慢收拾着床边的零碎，边声音糯糯地跟安娜絮着话，让安娜绷在心头的弦一点一点舒缓，病痛竟也没那么强烈了。

&ot;你吃药了没有？&ot;王贵晚上回来的时候问安娜，顺便抄起涡轮司机买的香蕉剥了就吃。

&ot;吃东西一点都不晓得让人，只顾自己！&ot;安娜皱着眉头嗔怪王贵。

&ot;你要吃你就说啊！每次给你，你又说不吃。&ot;王贵早就习惯安娜了，反正她得有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