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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阙见状走上前去,将人小心扶了起来,“喏,不要紧吧?”那男人颇有些惶恐,他摇了摇头,将手猛的抽了回来,低声说道,“不不碍事的。”陆子阙眉眼如墨,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半晌才挪开了视线,他倒也不欲多做耽搁,转身向四王爷笑语道,“四王爷可否赏光去我殿居内小坐片刻?我新得了几幅字画,还望同王爷品鉴一二。”四王爷自是点头应下,两人也便并肩向外行去。待到两人走远了些,那少年人才长舒了一口气,苦兮兮的皱着一张小脸抱怨道,“良宵哥哥,刚才可把我吓得不轻,都怪我不小心惹了麻烦。”良宵却未说一字,他略带怔忪,茫茫然的盯着那虚空发愣。“良宵哥哥良宵哥哥”,似锦又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安抚般的轻拍着似锦肩头。“没事的,既然来了便看了再走吧。”,良宵领着似锦向前走了些,到了那琉璃盏旁。月色如缎,透过那琉璃半盏。似锦本就年岁不大,一见新奇玩意儿便挪不动步子,他看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对着良宵说道,“这琉璃盏真是漂亮极了,哥哥你怎么不看呀?”良宵笑了笑,“你还道谁都同你一般胡闹?看够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出来也够久了。”其实这物件于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亲自得来,又是他与肖北决决定放于这摘星阁中。想来此物与他也是缘浅,再见之时竟隔了十载有余。旧物仍在,人亦如故,唯有他拥残躯一副,苟活于这世上罢了。此次肖北决出宫来此巡游,本轮不上他与似锦二人伴驾,却不料出行前夜,肖北决忽而令良宵随侍,似锦也便跟着凑了热闹。说是近身侍奉,肖北决倒也不曾令他伺候,平素随意走动也未多加约束,似锦也便大了胆子,趁着夜色缠着良宵陪他来看这琉璃盏来。摘星阁外,垂柳飘飘,端的是夜色阑珊。似锦鲜少出宫,是故颇有些收不住性子,不由得走的快些想着多看看这醉人佳境。良宵也便在他身后默默跟着,倒也不曾催促似锦莫要贪玩。方才他行礼之时起身不便,确是未曾有半分假意伪装,他腰骨受创,每日里均需多躺着修养些时辰,否则必是撑不过一日劳累,每每到了午后便直不起腰身,疼的满额冷汗,若逞论做些弯腰曲背的动作,勉强成行,更是生生要痛上好些个时辰。他旧日里服了太多阴毒汤药,以至于寻常药物于他并不起效,非得吃些猛药重药才可缓解一二。柳丝洇洇,圈起波光千顷。“良宵哥哥,你看着湖水多清澈!”,似锦拍着手扬声笑语道。他跑到那湖面廊桥之上,蹲下身子去触碰那脉脉水纹。似锦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良宵跟上来。他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良宵不知何时竟是寻了处石阶靠坐着。“哥哥,你可是乏了?”,似锦忙走了过去,伸手去揽良宵的手臂。却不料触手竟是一片湿冷,那肌肤之上满是层叠冷汗,洇湿了大半里衣。“没事我只是腰上有些不爽利,在这歇会便好。”,良宵声音低弱,眉间皆是藏不住的倦意。眼见这般,似锦哪还会有半点玩乐的心思,连忙将人小心搀扶着,回了居住的寝居之中。这寝居离肖北决所在之处稍有些距离,良宵虽是挂着陪侍的名头,却也不必近身伺候,只是不时陪肖北决用些佳肴,听他说上一会儿多年前的旧事而已。红烛短幽窗,清风拂夜来。似锦将良宵扶到小榻旁,几床衾被摞在一处,良宵倚靠其上算是稍稍缓解了方才难熬的苦痛。他身上旧伤累累,光是折断的骨骼便数不清有多少处,更不用说受过的零碎折磨。十年来他在这生死关头几次游走,或许怪他命格太过凄苦,连那地府也不愿收留,徒然留他在这人世受尽磨难与屈辱。醉春风已是用尽,那蛊虫没了压制,发作的更是阴毒,直将良宵折磨的整夜合不得眼,人也愈加消瘦起来。亏得身边还有似锦帮衬,每至夜里便为他打些冰水回来倒至木桶之中。那蛊虫生性喜寒,若是浸于冰寒之中便可缓解一二。“良宵哥哥,水我打回来了。你是要再歇息一会儿,还是现在便用?”,似锦将那木桶推入了屏风之后,开口问询道。下腹处的酸软还尚可忍耐,四肢渐渐泛起了熟悉的隐痛,再过一柱香的时间,若是不用些纾解手段,他定会是丑态百出,摇臀塌腰的求着男人操弄。良宵伸手抓着那床旁的立柱勉力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便到了那浴桶旁。“锦儿,你快去睡吧。我自己泡上一会儿便好。”良宵自觉身子脏污,又满是昔日被人凌虐的痕迹。饶是他与似锦亲近,却也不愿令他多看,平日里换衣沐浴都是独自一人。似锦知他习惯,也就不再多言,点头应下后也便退了下去。井水温度颇低,指尖稍触便激起一个寒颤。良宵褪去了衣袍,便入了那木桶之中。他身体极是瘦削,连那肋骨的轮廓都清晰可见。寒意入骨,果然使得那蛊虫安分了许多,连那汹涌的情潮亦是偃旗息鼓,不再折磨于他。许是良宵太过疲倦,竟是在那木桶之中昏昏入睡。再醒来时天已几欲破晓。寝居之外隐约有些声响,想来是伺候肖北决的奴从提早起来准备着。良宵出了浴桶,拿过挂在一旁的布巾擦拭起身子来。他的肌肤极白,犹如上好的白瓷一般。待到擦净了身上的水渍,良宵正欲俯身取过一套干净的亵衣,却觉得眼前一片白茫,竟是有些晕眩,这才觉出额头上有些偏烫,想来是昨夜里着了凉,到了清晨便发起低热来。(十五)甜腻腻的桂花糕缀着糖霜,整齐的摆在玉盘之中,一旁的小火炉上煨着半壶梅子酿。肖北决着了素色的常服坐在小桌前,这衣袍颜色偏淡,不似他往日一贯的穿着,衬得他眉目间凌厉少了几分,再不若那帝王威严,更似那染着书卷气的公子般。他夹起一块梅花糕放在对面的盘盏之中,浅笑着说道,“特地差人晨起找老师傅做的,我儿时出宫时总爱买上一些,想来也有很多年不曾吃过了。”良宵将那糕点送入了口中,那梅花糕入口即化,端的是细腻柔滑。他微微低着头,并不敢直视肖北决,恭恭顺顺的开口道,“谢皇上赏赐。”肖北决皱了皱眉头,他看良宵低垂着脸容,看不清半点神色。眼前的人将墨发笼的极是齐整,束在一顶玉冠之中。想来良宵不过是二十五六的年岁,却不知因为何故,那墨发之中夹杂着不少白发,虽是能看出是有意遮掩修饰过的,还是有几缕华发显露在外。那狭长眼尾处仔细看上去,便能望见细小的皱纹,比那寻常豢宠着实年岁太过了些。良宵见肖北决不发一言,径自盯着他看,心里不免有些发慌。他犹豫了很久,小声的开口说道,“皇上,您也尝尝?这梅花糕很好吃”“好”,肖北决微微颌首,开口应了声。近些日子,每到用膳之时,他便会令良宵陪在身侧,一半是因着这幅肖似云念的容貌,每每望去便好似往事皆是幻梦一场,一切如常,仍是静好年华。另一半则是良宵相伴之时,便有种难言的心安,时日久了,竟是生出了难舍的依赖。今日正值朝中休沐,肖北决亦是无意处理纷杂事务,便在寝殿内稍作歇息。待到两人用过早膳,肖北决便踏入了一旁的书房之中。数日前他得了几幅前朝名家的画作,皆是无价之宝,肖北决儿时师从顾宰辅,耳濡目染之下对书画更是钻研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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