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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第1页）

杨焘这一晚，因着心烦的缘故，并未召嫔妃侍寝，也未按时辰入睡，只在灯下随便翻看奏折。夜半时分，却有何庆春过来禀报，凌少卿回来了，正在殿外，并不曾开言求见皇帝，只是自行默默地候着。

杨焘微微怔了下，接着忽然将手中的奏折一摔，冷冷地道：&ldo;还有脸回来?那就让他候着吧!&rdo;

何庆春低声道：&ldo;陛下，凌少卿身上似乎有伤。&rdo;

杨焘瞪他一眼，嫌他多嘴，何庆春慌忙躬身退了出去。

殿中静谧无声，唯有烛火轻微的噼啪之声，杨焘奏折看不下去了，一阵阵地心悸，彻底烦躁起来，在殿中来回转了几圈，最后还是一咬牙，出了殿门。

外面夜色深沉，唯有廊下的宫灯发出隐微模糊的光。凌疏跪在玉阶之下，已经没法像以往那么笔直，只得软软地靠在身边的一根栏杆立柱上。

杨焘怔怔地看着台阶下的凌疏，片刻后终于借着微光看清了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一动，却依旧沉默不语。

凌疏抬头看看他，脸色苍白，神情惨然，尔后接着叩头，低声道：&ldo;陛下，我……未能完成陛下的嘱托，罪该万死。我去刺杀赵王殿下两次，但只能伤他，却未能致命。如今河内失守，赵王殿下似乎已经制定好了进攻京师的准备，陛下您须要及早防范。&rdo;

杨焘道：&ldo;你大老远地跑回来就是说这个?那倒是有劳爱卿了!朕难道就不知道他一直在盯着京师?他不死就不死吧，你还专程过来告诉朕，是嫌朕的日子还不够煎熬，要来锦上添花一番么?&rdo;

凌疏道：&ldo;不是，我是来……来……&rdo;他想说我怕是不成了，所以来和你告别，听得杨焘语气不善，却终究没能说出口，唯有轻轻地喘息。他从河内过来，负伤在身，一路上疲于奔命，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耗尽，如今在这里苟延残喘，若是话说的多了，杨焘不定又编排自己成心来现眼，特意要引起他的怜悯之心，好接着回大理寺偷懒去。

因此最终他只得道：&ldo;陛下，我这次犯了大错，我那两个属下董鹑和董鸽，他们是行刑的高手，与此事也并无牵连。望陛下网开一面，让他们在大理寺接着做这行当，别的事情他们也做不来。&rdo;

杨焘诧异道：&ldo;听你的口气，似乎朕打算定你个死罪一样。朕说过要惩罚你么?&rdo;

凌疏慢慢地道：&ldo;如此多谢陛下宽恕，臣这就回去。&rdo;以枕冰剑撑地，艰难地站起身来，转身蹒跚着出去。

杨焘默然，看着凌疏摇摇晃晃离开的背影，片刻后一声长叹，喃喃地道：&ldo;朕究竟做了什么孽?唉……远梅，你站住，你是受伤了吧?&rdo;

凌疏身形顿了一下，回身道：&ldo;轻伤，不碍事。&rdo;

杨焘道：&ldo;便是轻伤，也得好好将养，待会儿我让御医去给你好好看看。卫将军那里怎么样?&rdo;

凌疏道：&ldo;不太好，河内失守了，黄河的水军倒是还在，不过对方的北辰擎行军布阵很有手段，我等援军来得太慢。&rdo;

杨焘闻言将手边的栏杆拍了一下，恨恨地道：&ldo;的确太慢，朕在疑心梁王是不是有意拖延?他从前跟赵王也没什么过命的情分，如今想来是想作壁上观，还是有别的念头，朕也有些拿不准。果然是指靠不得。&rdo;他微一沉吟，接着道：&ldo;今日朝堂上，有大臣提出让朕出狩荆襄，王老丞相却说万万不可，结果大臣们吵起来，吵得朕心烦，朕只得退朝了才罢。你的意思呢?&rdo;

凌疏已经快要站立不住，昏昏沉沉地想着无论如何不能倒下，便是死，也不能死在杨焘的面前，最好他赶紧放自己出去，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一死了之，落得大家干净。偏生这会儿皇帝陛下又啰嗦不休起来，他只得勉强答道：&ldo;这些军国大事，臣不大懂得，并无什么主见，便依皇上的意思。不过出狩荆襄，京师……就拱手让人了……&rdo;

他语气断断续续地渐趋微弱，杨焘犹无察觉，接着滔滔不绝：&ldo;朕也是这么想，但是去荆襄，这满朝的大臣，后宫嫔妃，皇子公主这么多，如何能都带了去?真是一件麻烦事……&rdo;

凌疏听着听着，眼前一阵阵发黑，神智也渐趋模糊，最终他只是恍惚看见杨焘的嘴在一张一合，但却渐渐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末了终于没能撑住，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杨焘见他忽然间摔倒在地下，顿时呆住，片刻后跌跌撞撞地跑下玉阶，却不敢靠近凌疏身边，厉声叫道：&ldo;来人!何庆春!传御医!&rdo;

何庆春本就藏在廊檐尽头处悄悄地看着他二人，听杨焘叫人，慌忙先让一人去传御医，领着余下的几个内监过来，趋到杨焘的身边。杨焘抖着手指指凌疏：&ldo;去看看凌少卿怎么了?御医叫了没有?&rdo;

何庆春道：&ldo;御医马上就来。&rdo;小心翼翼地凑到凌疏身边，见他脸色虽然灰败，但胸口尚在微微地起伏，并未断气。他忙回身道：&ldo;陛下，凌少卿只是昏过去了，陛下请宽心。&rdo;

杨焘怔怔地看着那一堆人团团围着凌疏，忽然悔悟过来，喃喃地道：&ldo;你提起你那两个属下，难道是在交代后事吗?你可真傻，伤重也不肯说，这是跟谁怄气呢!你说朕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定会让人救你的。外面太凶险，这次只要你能好好活着，以后你就一直跟着朕，再也不让你出去了。从前的事情也不怪你，朕心里明白，都是那杨晔不好，都是他的错!等抓住机会，朕定当凌迟了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