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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4章 战阵烈2（第1页）

汹涌如潮的骑军攻势，几乎是瞬间便将零散迎战的女真骑队冲得七零八落。

金军绵延的营寨防线体系，从昨日开始，便被宋军轻骑牢牢压制。此时，只听得马蹄有若奔雷，自四面八方践踏这涿水之北的燕地原野，让这绵延的营寨防线都为之震动！

指挥此战的大金都元帅完颜宗弼此时坐镇中央大营，将台之上，他自然也看到了整个战局的变化。搭起的将台在微微震颤，借着初升的晨光，他眯起眼，眺望那些衣甲火红的宋军轻骑耀武扬威——曾几何时，当是宋军被他们的骑军死死压制在内营寨之中，只敢凭寨放箭死守，哪里如今日这样，敢在自己面前走马踏阵！

他们就在金军营寨两翼呼啸，呐喊着、欢呼着、喝骂嘲笑着金军的软弱与无能。而营中金军，在他的严令之下，一队一队谨守在栏栅之后，无人出前迎击。

涿水北岸的金军守将们自然知道，这一次，大金当真已经没有了半分退路！

涿州城北、涿水北岸，原野地表已经被他们彻底变了模样，到处都是竖起的营盘栏栅、到处都是沟壑拒马、间或还有大量守具堆叠其间。

带队军将，将最精锐的儿郎顶上那道修筑了半个多月的营寨防线中。他们的确已经拿出了最后的家底，想要在这里阻挡宋军脚步。

那些在这半年时间里被拉出来的新军，这时顶着各处搜罗来的兜鍪铁铠，背后撒袋里全是满满的羽箭，这些良莠不齐的兵马，在金军布下的绵延营寨防线之间列成层层叠叠的阵势，他们在各自军将的带领之下不住地咆哮着，似乎是要以这样的情绪宣泄，来对抗宋军扑面而来的压力。

顶在最前的韩常所部，更是已经开始将羽箭泼水似地洒向那些在射程边缘疯狂试探的宋人骑军，想要尽量将他们逼退。

除兀术外，高耸的将台上还聚拢了希尹、拔离速、合剌、郭安国、王伯龙这些大金最后的可战之将。他们这些人，无论战绩如何，也算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的人物，眼看着宋军甚至连军使都懒得派出，一出手，便是上万规模的骑兵冲击，一个个也是脸色严峻。

“顶得住么……”

撒离喝的脸色惨白，也不知是不是想起当年汴京城中被合围的那场梦魇，看着远处晨光中卷涌的血色波澜，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了一句。

而他此言一出，周围众将皆紧绷着一张脸，面面相觑。

此番会战，他们大金当真是拿出了全部的家底！就连守备燕京的常胜军都拉出来万余人来，填入涿水这条绝望的防线。

原本看着那些纵横交错的栏栅壕沟、看着那声势惊人的霹雳炮与层层叠叠的壮盛军势，他们还找回了那么些许的信心勇气，觉得当能依仗这些拖住顾渊的脚步，可当他们看到宋人冲击的决心，却突然觉得，此番胜算竟然是越来越小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便是想退也再没有机会！

最后还是完颜宗弼猛然拔刀，刀锋出鞘的声响惊醒了众人，也让他们看到了这位大金权臣的决心与疯狂！

“——若是顶不住，今日之后，世间便无我大金立锥之地！”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完颜撒离喝，而后向着身后重将，向着将台之下仍自待命的大军阵列，放声怒喝：“大金兴废，在此一战！诸君，努力！”

说罢，这位完颜阿骨打之子、大金都元帅、也是帝国最后一位堪称柱石的人物，命人在将台上升起了象征着大金皇帝的天子旌纛。

将台之下，被他激励的万余儿郎拔出长刀，跟着他一遍遍地嘶吼：“大金兴废，在此一战！”

而金军低落的士气，至少在这中军大营之中，居然被他这般一点一点地重新唤起！

做完这一切，他复又转向完颜拔离速，一把抓住他，急切地道：“拔离速！不能让宋军这样轻易控制咱们两翼战场！他们的火炮太厉害，若是跟着步军运动上来，以对方那铺天盖地的火力优势，总能找到合适地方，架起火炮来，将咱们营地耐心地轰成碎片！怎么也得同他们争一下！铁浮屠与合扎猛安不动，剩下骑军，全部放出去，务必要将宋军气焰压垮下去！去！速去！”

完颜拔离速冷眼看了看大营两翼肆虐的宋军赤潮，当然也知战局严峻——他们注定不可能如最初设想那般，以一支完全没有损失的骑军去做穿心一击！可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半分退意，同完颜宗弼短暂对视一眼，他便低沉着嗓子含混地说了一句：“成功未必有把握，成仁却有决心！”

说罢，这位完颜银术可的族弟、大金右副元帅猛地甩掉身上披风，大踏步地走下将台，早已待命的亲卫举着将旗跟在他的马后，那面旗帜在躁动的风中舒展开来，跟着他，迎向他们的命运。

片刻之后，大股大股的金军骑兵终于再无保留，发动起来！他们从营寨防线左右预留的冲击通路中呼啸着涌出，像是黑色的狂流，同宋军赤潮对撞作一处。

巨大的喊杀之声轰然腾起，似是在正式揭开宋、金两个当世帝国这场宿命般的决战！

而望着这一切，就连那位心坚如铁的完颜宗弼也忍不住凭栏感慨了一句：“但愿这不会是某此生最后一战……”

他的话音方才落下，便听得身旁亲卫惊呼起来，还未待他反应，就连希尹这样老成持重之将也忍不住上前拍着他的肩膀：“兀术……天上！快看天上！”

“怎么回事？”完颜宗弼皱着眉头，循声望去，只见涿水南岸，居然有两个巨大的、孔明灯一样的东西就在宋军军阵头顶缓缓升起，他隔得太远，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也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恰在此时，只听得一员亲卫甲士惊慌地喊道：“四太子！天灯——宋军升起了天灯！”

南岸宋军升起的当然不是什么天灯，它的技术算不上多么复杂，但却的确是个划时代的产物。

大宋军器监赋予它的正式名称为——炮兵观瞄气球！

他们将赏灯用的孔明灯大型化之后也投入这场战事，气球之下，悬挂着吊篮，吊篮中则放入一员目力极佳的军士，同地面用旗语联系，用以侦查、校射。

此番宋军同时在涿水南岸升起了四个，明显就是要在主力攻势发动前，对金军布阵做最后的摸排和确认！这涿水附近没有好的制高点，他们便将斥候放到百丈高空俯瞰，让金军一切自以为是的布置都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