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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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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二景：鬼戏

俺们没死。

俺们哥儿俩还活着。

不知是那洋人只贪囱而不贪酒，还是他对俺们所具有的怪味不感兴趣，反正应了古话说的”婊儿有义，龟儿无情”这句话，他在宾馆下车时，把俺们哥儿俩，顺手送给了开小轿车的司机。穿着一身笔挺西服的小伙子，彬彬有礼地对洋人连连鞠躬点头表示谢意之后，俺们哥儿俩被放在后车窗玻璃下窄窄的平台上，成了这辆轿车上两个细脖大肚的乘客，随着司机方向盘的转动而东逛西游。

俺对这辆小汽车感到奇怪，便问俺老哥说：“这车棚顶上干啥还驮着一块白石碑？”

“那是出租汽车的塑料牌牌，不是石碑。”

“上边又为啥写着‘的士’两个字？”

“那是外国话的译音。”俺老哥掰开揉碎了开导着我这乡下老撖，”就是出租汽车的意思。”

俺卟哧一声乐了：“也真邪了门啦！俺那疙瘩的桥头道边，乌龟身上驮着的石碑上刻的都是中国话；这四个轮子满街爬的玩艺儿，把洋话驮在脊梁上，大概是一只洋乌龟吧？”

俺老哥批判俺说这就是你的少见多怪了，人家是为了招徕生意。”

俺不服俺老哥的指责，跟他争辩道要是俺们山西的万元户进城坐车，能知道‘的士’是啥毪东西吗？”

“老兄弟，只要看见车顶上有牌牌的，一招手这车就停下。”俺老哥向俺解释着不管上边写着啥个洋话，洋话是写给外国旅客看的。你看——”

俺一愣神当儿，这辆小轿车果然停住了。俺歪脖瞅了瞅，原来路边有人在招呼：这是一个身着短呢大衣的老奶奶，怀里抱着一个身披绿花斗篷的男娃，老奶奶那张蛛网脸，紧贴着娃娃的脸蛋。

司机没开车门，只降下一半车窗玻璃：

“去哪儿？”

“京华医院。”

“这车不去那边！“司机丧门神似地回答。

“求求司机同志了，小孙孙发烧三十九度五。”“坐公共汽车去！”司机语音斩钉截铁。

“公共汽车我挤不上去。”老奶奶连连央求着，“你看，哪辆公共汽车不是吃得饱饱的，请开开车门吧！”

司机闭合了车窗玻璃刚要开车，老奶奶突然喊道：“拉我们去吧！我是侨眷，能付外汇券！”

车门咝地一声开了：“上来吧！”

老奶奶吃力地迈进了车厢，坐在俺哥儿俩眼皮子下的座位上，接连地长吁短叹着：“唉！唉！真难吶！”

司机哗地打开了车上的收录音机，车上顿时响起了轰鸣的歌声：

愿你别忆前仇

想你我当初是好朋友

你何必怒气不休

象一只小黑狗

愿你别忆前愁

想你我曾相逢在小巷口

“同志——”老奶奶拍打着司机的肩膀，“我小孙孙病着！”

“是不是因为你孙子发高烧，连地球都要停止运转了？！”刚才对洋人鞠躬哈腰的年轻司机，此时脸涨红得象猪肝，“这是在皇冠‘的士’车上，不是在你的私宅。”

“你这个人怎么不通情理？”老奶奶哆哆嗦嗦地说。

“情理卖多少钱一斤？”

老奶奶哽咽了：”你……”

“你要是不说有外汇券，我还不伺候呢！”

老奶奶又”唉唉”地叹开气了——好象她只会这样。

“到了——”音乐声也突然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