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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弄疼我了!”我甩开他的手,揉着微微刺痛的手腕,瞪他道:“这是师父临终前的嘱托,我不过是遵照他老人家的遗愿,有什么不对?再说,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来管我,要管回去管你妹妹!”说罢,留他一人呆立原地,拂袖扬长而去。走着走着,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我犹疑着回过头,他不见了踪影。心下酸涩难当,鼻腔里隐约氤氲着苦涩的气息,好似下一刻便会落下泪来。我用力揉了揉眼睛,真是的,我为什么要这样?☆、56石破天惊旧梦断(2)寿辰当天,我早早便进宫候旨。今日皇宫守卫格外森严,锦衣卫亲军四处巡逻,我四处溜达一圈,唯独不见“沈洛”的身影。午间,裴少卿在宫中设宴款待两国使臣,以示感谢。酒过三巡,耶律沙上前拜倒,奉上遥辇国寿礼清单,道:“陛下,耶律沙奉我国圣上之命,特来向许国皇帝陛下贺寿,今献上千年人参十株、鹿茸十对、貂皮百件、牛羊千匹,愿与贵国永结友好之萌,望陛下笑纳。”裴少卿笑道:“好,贵国国主的心意,朕领了。赐白玉如意三柄,冰蚕丝绸百匹,茶叶千斤。”耶律沙谢恩退下。一时间,席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拓跋安身上。遥辇国出手如此阔绰,裴少卿也不吝啬,现在就看燕国的了,若是他们所献的寿礼太过寒碜,非但失礼于人,更有损国之体面。拓跋安双颊微红,瞧模样已有些醺醺然,但那双眼眸愈显清冽。他放下酒觞,摇晃着身子走到大殿中央,视线缓缓扫过众人,略显凌厉的目光教我心下一沉,隐约有几分不妙的预感。“想知道我国准备了什么贺礼?哈哈哈哈,小王告诉你们,根本就没有贺礼,国主准备的贺礼早就被小王扔了!”拓跋安毫不避讳地指着裴少卿,冷笑道:“你们侮辱我国公主,侵占我国土地,屠杀我国将士,凭什么得到我国的贺礼?小王就是来下战书的,有本事战场上再分胜负!”众人皆是恻然,倒抽冷气之声此起彼伏,几位老臣气得面色铁青。唯有耶律沙与萧达神色如常,饶有兴致地欣赏这场好戏。我无奈地扶额叹息,许燕之间的确积怨已深,但眼下燕国江河日下,内外交困,根本无力与我国对抗。偏偏拓跋安还要字在此口出狂言,“自作孽不可活”什么是说的就是他吧。裴少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面上阴晴不定,半晌,不紧不慢道:“拓跋世子酒后胡言,来人,把他带下去醒酒。”几名锦衣卫应声出现,拓跋安一面叫嚣着要开战,一面被七手八脚地拖了下去。经他一闹,这场午宴不欢而散。神明殿内庄严肃穆,一片寂静,唯香烟无声地缭绕。离祭天吉时尚早,裴少卿身着黑红衮冕龙袍,挨个儿向列祖列宗进香祈福。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时神思怔忡。裴少卿拜完先帝,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我道:“小嫣,今日这事你怎么看?是战,还是和?”我瞬间回过神,想了想,道:“回皇上,微臣素来以为战争劳民伤财,有损国之根本,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要轻易开战。况且,我们刚刚严惩了一批高官,朝政难免受到影响,若贸然出兵,定是弊大于利。拓跋安少年心性,血气方刚,说话不顾后果,未必是燕国王的意思。此事尚且有待查证,皇上应审慎处理,不要着了某些人的道。”他挑了下眉,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遥辇国挑拨离间,暗地里激了拓跋安?”“皇上,遥辇国处心积虑要瓜分燕国的疆土,之前几次三番暗示要与我们结盟,一直没有得到正面回应,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的确言之有理。”裴少卿轻声叹息,默了默,意味深长道:“不过话说回来,许燕之间的这笔烂账,的确是时候好好算一算了。”他抬眸,视线落在大皇子的遗像上,问我道:“小嫣,你说,朕和皇兄哪个长得更像父皇?”我微微一怔,仔细看了看先帝和大皇子遗像,又看了看裴少卿,勉为其难道:“好像是大皇子长得比较像先帝……”奇怪的是,不管怎么看,我始终觉得这个大皇子非常眼熟,一定曾在何处见过。到底是何处,答案呼之欲出,却偏偏又想不起来,心中颇为纠结。他似笑非笑地睨了我一眼,道:“你不用觉得为难,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其实拓跋安说的也没错,当年老国王抱着十二万分诚心将大公主拓跋珠嫁来许国,为的正是向父皇寻求庇佑,好不受遥辇国的欺负。朕怎么也想不明白,父皇一向是个顾全大局的明君,明明接受了燕国的示好,为何又要将拓跋珠打入冷宫?就算果真如传言所说,拓跋珠得罪了母后,也不至于一关就是十年吧。”“或许是因为先帝不爱这位燕国公主吧?”他摇头,眸光深沉了几分,笑意微微泛起一丝苦涩,道:“父皇尚在太子之位时,曾有过不少姬妾,却无一人诞下子嗣。如果不爱,父皇根本不会让元妃生下皇兄。如果不爱,他生死垂危之际,又怎么会心心念念要回元妃的遗珠殿?父皇非常宠爱皇兄,非但亲自教他读书练剑,教他治国御人,还抱着他与众臣商议国事。朕不及他聪明,学什么都没他快。倘若他没死,恐怕这个皇位早就不是朕的了吧。”我笑着宽慰他道:“皇上,您何必妄自菲薄?您将许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谁也不能不说您是一位明君。就算大皇子登基为帝,他做得未必会比您好。”“难得听你夸朕一次。”“只不过,微臣听说,元妃和大皇子都是丧身于大火之中,这是究竟是怎么回事?”裴少卿转过身,反问我道:“你猜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吗?”“难道是太……”我忙收住话头,掩口沉默。其实我早已猜到,太后行事狠辣、手段铁腕,元妃不是她害的,还能是谁?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所以拓跋安出言冒犯也是情有可原。小嫣,你可听说过燕国太祖宝藏的传说?”“微臣听过,传闻得宝藏者得天下。”“父皇为得宝藏,御驾亲征,亲自领兵攻打燕国,后来伤重回宫。那日,你师父带领群臣跪迎接驾,当时朕也在。朕从未看见父皇笑得那么释然,大家都说他找到了宝藏。”“真的找到了吗?”他待要开口,小喜子慌里慌张地狂奔过来,禀道:“皇上,扶大人,方才太医院派人来报,说是太后、太后娘娘忽然病重,请您二位去永寿殿一趟。”裴少卿面色陡变,拔腿便朝永寿殿走去。我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从未见过他如此焦急失措的模样,本想开口安慰他几句,但话都嘴边,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苍白。永寿殿内,太医们黑压压地挤了一屋子,好似整个太医院都搬到了这里。众人见到裴少卿,纷纷避开跪拜。院长张恺之与另一名太医正在凤榻边为太后施针,裴少卿快步走过去,问道:“母后情况如何?”那厢王太后面色青白,双目紧闭,歪着嘴巴不停地流涎。张恺之抹了抹额间的汗,诚惶诚恐道:“回皇上,太后娘娘这是卒中之症,在本为风邪入中,气机逆乱,在标为风火相煽,痰浊壅塞,瘀血……”“朕不要听这些!”裴少卿挥手打断他,急道:“你就直说为什么会这样,能不能医好?”“此症起病迅疾,多由忧思恼怒、起居不慎所致,太后娘娘情况凶险,微臣之额能……只能勉力一试。”裴少卿登时勃然大怒,吼道:“医不好母后,朕要你们提头来见!”我上前劝慰道:“皇上,太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您不要动怒,相信张太医一定能找到医治良方。”话音刚落,那厢王太后骤然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口齿不清道:“扶嫣……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你不得好、好死……哀家、哀家要你……”说到激动处,浑身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张恺之见势不妙,忙不迭上前施针,王太后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再次陷入昏睡。此番我查清了私窃土地案的主谋,使得外戚党的核心人物尽数锒铛入狱,此后王氏失势,再也不能作威作福,她不恨我才奇怪。我心中一哂,面上却尴尬地笑了笑,道:“皇上,看来微臣不便留在此地,还是先行告退吧。”裴少卿面露难色,半晌,点头道:“好,你去歇会儿吧。方才母后气不择言,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往心里去。”说着,转身对满殿太医道:“你们都退下吧,到偏殿去候旨。”众人齐声道是,如潮水般哗啦啦地退了下去。永寿殿外,沈湄有意落后,走到我身旁,不动声色地将一卷书册塞到我手上,压低声音道:“扶相,这是您要的东西。”我将书册收进袖中,感激道:“多谢。”她微微一笑,快步跟上众太医,朝偏殿去了。天色渐渐昏沉,暮色悄无声息地笼罩而来。天空是纯净的藏青色,隐约可见几颗寥落的星。新月弯如柳眉,高悬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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