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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文华这些学生个个家里水都很深,不是他一个校医能多嘴的。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医生想起来什么,将挂在墙角的一个袋子拿下来,问苏沫:“这是你的东西吗?”
苏沫抬手去接,袋子系得很紧,他扒开条缝看一眼,是他的校服。
病房里很热,冻僵的身体已经暖和过来,但手指脚趾依然又麻又痛,像被密密的针尖扎着。
苏沫记得混乱中那怀抱的真实感,也记得鼻尖嗅到的冷杉信息素,还有模糊视线中那人额角细密的汗。原本他以为是幻觉,但当从医生口中再次确定之后,他忽然不知道为什么。
将他困在那里,又将他救出来,连校服都不忘带着,是为什么。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穆夕来了。她穿着工装,应该是从公司赶过来,看起来有些狼狈,在看到苏沫没事之后才放下心。
医生似乎有些惊讶,大概没料到在文华这种学校会有穿着打扮称得上寒酸的家长,不过依然尽职尽责讲了注意事项,才让穆夕带苏沫离开。
穆夕打了车过来,车还停在门外等他们。苏沫已经烧起来,站都站不稳,靠着妈妈肩膀总算上了车。车子启动,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盯着苏沫吃完药躺下,穆夕悄悄退出房间,将湿掉的校服拿出来洗。
洗手池里的水浑浊不堪,穆夕用手轻轻搓着面料昂贵的衣服,放了好几遍洗衣液,才把味道和脏污洗干净。洗完了,她把衣服仔细铺平,放在角落里先阴干,然后再晾晒,这样能尽最大可能保持衣服原本的质感。
这些东西原本她是一窍不通的,可现在都学会了。
苏沫不肯说实话,她都知道。
校服是自己不小心掉在天台了,然后上去找的时候又不小心把天台锁了,所以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差点冻死。
这些话那个医生可能会信,但穆夕不信。
她又想起前几天苏沫提出转学,他们都知道这不切实际,所以这个提议很快搁置。如今看来,苏沫在学校真的过得很煎熬。穆夕擦了一把眼泪,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黑暗中,苏沫紧紧闭着眼。他脑子昏沉沉的,梦中又回到那个刺骨冰冷的天台上。他还在砸门,嘴里哭喊着救命,门缝后面的楼梯拐角处站着一个人,只露出一片衣角。
苏沫知道那是谁,他拍着门,嗓子哑了,手快要被冻掉。可是那身影纹丝不动。
梦境如此真实,慌乱中被忽略和遗忘的细节突然清晰。
苏沫猛地睁开眼,在黑暗的屋子里和某种情绪对视。
一开始,那几个人只是嘲笑他、戏弄他,而后渐渐变本加厉,甚至开始动手打他。第一次动手,他被蒋林踩在地上,脸贴着粗糙的地面,火辣辣得疼。他当时是很怕的,但从小那个人就教过他,软弱不能解决问题,要遇强则强,不要轻易对敌人示弱。
可他哪里是那几个高中生的对手,被按在地上时,远远看见那个人经过。他仿佛一瞬间看到希望和光亮,那股委屈和着眼泪一瞬间就冲出来,让他全身都在打颤。
他努力冲着那人伸出手,希望对方看到他,救一救他。
蒋林他们几个也明显紧张起来,力道松了,有些畏惧地看着周千乘。然而周千乘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连停顿都没有,经过他们径直走了。
周千乘离开的脚步声重重地响在胸口,像一块尖锐的石头,一下一下砸着苏沫的心脏,直到血肉模糊。
他紧紧咬着嘴唇,将快要喊出口的那三个字硬生生咽回去。
冷眼旁观
那是苏沫唯一一次向周千乘求救。
他也不想这么无能软弱。可他从小就跟在周千乘身边,大事小事习惯了听周千乘的,真的跟周母说的一样,比亲弟弟还亲。遇到困难或者不开心的事,他习惯性会喊“千乘哥”。如果事情比较麻烦,他撒着娇多叫几声哥,周千乘总会把所有事情帮他办妥。
依赖周千乘已经成为苏沫的一种本能,在他15岁之前的人生中早就变成顽固的肌肉记忆。
蒋林他们原本还忌惮着周千乘,毕竟苏沫曾经是周千乘的小跟班,后来发现周千乘不但无所谓,反而有点乐见其成的意思,便咂摸出点别样的意味来。
也是,毕竟周家出了这种事,就算舆论被压下去了,那些传言也还是有的——关于苏沫的父亲是怎么害死周千乘妈妈的,这些揣测像一条隐晦的线,在几个熟知周家的学生中间慢慢展开。
最后演变成他们变本加厉地欺负苏沫,便是在讨好周千乘。
如果说周千乘视若无睹的态度让苏沫痛苦和委屈,那么很快,这种情绪便随着事态不断升级变成害怕。
蒋林他们倒是不敢太过分,毕竟打伤打残了会惊动学校,就算苏家失了势,也影响不好。所以他们不会挑要害往死里打,顶多就是身上青紫不断,再吓唬几下。
但苏沫是那种很乖的小孩儿,从小到大没遭遇过一点挫折,这些恶意一旦涌起,便像洪水猛兽一般迅速将他淹没。
有几次苏沫被他们堵住的时候,好巧不巧遇到周千乘。那时候苏沫已经不敢喊人,更不敢看周千乘,只是闷头忍受戏弄或者挨打。
周千乘冷眼旁观,从未制止过。
被欺负的次数多了,苏沫再天真也渐渐明白这背后的隐晦暗意。
再到后来,他不但躲着那几个人,连看到周千乘都会躲着走。初中和高中两个校区毗邻,餐厅和体育场共用,苏沫尽量减少去这两个地方的频率,在校园里永远都是贴着墙角,不敢抬头。之后两天苏沫没去学校,再加上周末,他难得过了几天轻松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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