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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舅父的秘密,也知道士平先生的秘密,她看到面前是两个喜剧的角色。
因为那两个人都不及说话,她就说:
&ldo;舅父,你忘记你的时间了,你难道还要同士平先生谈戏吗?&rdo;
这绅士作为才悟到时间了,开始注意壁上的挂钟。于是说,&ldo;士平你到这里谈谈,你们是不是又要演戏了?我的时间到了,我要去了。萝,我告你,记到把我要你做的事做下去,我下午就可以同你商量… &rdo;萝说,&ldo;舅父你就不要办公,打电话去请半天假,怎么样?&rdo;
士平先生说,&ldo;我也就要走,我是来问问你愿不愿同密司特周‐‐我们那个三年级学生演&tis; 。&rdo;这是借故提及的假话,萝心中明白,因为士平先生明明白白是以为绅士已经上了办公室,所以来此的。
舅父又说,&ldo;你们谈谈,我的时间是金子,我要走了。中年绅士,落伍的人,这是我的甥女给她舅父下的按语,时间是… &rdo;这仍然是假话,萝也知道的,因为舅父实在不大愿就走,单独留下这个人到这屋中。
士平先生好象特别敏感,今天要避嫌了,就更坚决的说道,&ldo;我们一起罢,你把车子带我到爱多亚路,我要到&tis; 大学找一个人。&rdo;
萝就说,&ldo;士平先生,你说周要同我演&tis; ,那个人不是上次演过&tis; 的工人,白脸长身的年青人吗?&rdo;
&ldo;就是他。&rdo;士平先生不甚自然的答应着,因为说得完全是谎话,心中很觉得好笑。
萝因为起了一个新的想象,就说,&ldo;这个人还不错,演戏热心,样子也诚实可爱,不象密司特金,密司特尤,密司特吴。那几个风流自赏的小生,是陈白所得意的门生,还听说要加入什么 ,倒是多情的人!大致同密司文,密司杨,已经都在恋爱了,因为都是自作多情的人。&rdo;
士平先生听到这话,微微皱了一下眉毛,&ldo;你觉得那个人诚实可爱吗?&rdo;
萝估计了一下士平先生,知道这人的情感为她的话所伤了,一面是为了舅父还在旁边不走,就故意说,&ldo;是的,我倒很欢喜他。&rdo;
舅父在一旁听着,心中匿笑,故意责备似的说道:&ldo;萝,你的口是太会唱歌了,但一点不适于说话。&rdo;
这话显然是舅父为袒护到士平先生而言,萝望到这个说谎的绅士的体面衣服,心中不平,带一点娇嗔问,&ldo;舅父,什么口适宜于说话?&rdo;
&ldo;你唱歌的天才我是承认的,你说话的天才我也不否认,只是说话原用不了天才,士平先生以为如何?&rdo;
士平先生说,&ldo;这是一定的。可是用言语的锋刃,随意的砍杀,原是年青人的权利。&rdo;
绅士说,&ldo;这个话我不大同意,若说有棱的言语是他们的权利,那毫无问题,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就只有义务了。&rdo;
&ldo;舅父的义务倒恐怕是别的。&rdo;
绅士听到这话,对萝很严正的估了一眼。先是说要走要走,现在电话也不打,自然而然坐到那里不动了。&ldo;我也还有权利,不一定全是义务!&rdo;
士平先生显着一点忧郁神色,萝以为是士平先生为妒嫉所伤。她最恨男子这一点脾气,她同陈白分手,也就多少有这样一点理由,所以望到士平先生的样子,她感到一种残酷的快乐。她按照自己的天赋,服从女子役使男子的本能,记起士平先生说的&ldo;年青人用有锋刃言语,随意伤害别人原是一种权利,&rdo;她把士平先生所不乐于听的话还是故意继续下去。她没有望到士平先生那一方,只把脸向到窗外说道:&ldo;士平先生,你不是说那个很漂痢的学生要想我同他演&tis; 吗?我明天问他去。&rdo;
&ldo;你要去问他就去问他,不过我已经告他,你怕不什么有空闲时间了。&rdo;
&ldo;我有时间,我一定要同他演&tis; 。&rdo;
那绅士听到这个话很觉得好笑。他想看看这两个人言语的胜负所属。他在往天疏忽了这个,今天却用了一种新的趣味来接近了。他装做看报的样子,把眼睛低下去望到当天报纸,听士平先生说些什么话,作为对抗萝的工具。
因为士平先生不做声,于是萝又开了口,&ldo;我要演&tis; ,没有配角我也要演,不然我下次再不演戏了。我要演&tis; &tis;那个女角,嘲弄他那个自私的情人。我要去爱一个使他们看不起的人,污辱他们,尽那些自私自利的人尊严扫地。我将学到那主角说:喂,你瞧,我同你所看不起的人接吻!他是这样下贱的,但他有这样一个完美的身体,有这样健康的手臂,美丽的头,尊贵而又俨然的仪容,同时,位置却是做你们的用人。他没有灵魂,我就爱他的身体。我要灵魂有什么用处?灵魂在你们身上,是一种装饰。你们说谎,使你们显得高尚完全。你们做卑下的事情,却用了最高尚的理由。这就是你们灵魂的用处。为了羞辱你们,我才去爱那你们所瞧不上眼的人。… &rdo;她用着正在扮演女角的神气,走来走去,骄傲而又美丽,用着最好的姿势,说着最好的口白,在那廊下自由不拘的表演一切。
士平先生极力把狼狈掩藏起来,用着一个导演者的冷静态度,在萝休息到一个椅子上时,鼓了一会儿巴掌,说,&ldo;很不错,你可以做成很动人的样子给人感动。&rdo;
&ldo;我不单做成样子,我自己将来也要当真这样去生活的。&rdo;
&ldo;那一定使你舅父同那爱你的人难堪。&rdo;
&ldo;自然的,那戏的后一场不是说:你见到我这样,你装做笑容,想从这从容不迫尊贵绅士态度中挽救你的失败。但我清清楚楚知道我做的事要象钉子一样,紧紧的钉到你的心上,成为致命的创伤… 吗?&rdo;
士平先生说,&ldo;你的言语是珠玉。&rdo;
萝看得出自己的胜利,得意的笑着,&ldo;我是一演到这些脚色,就象当真站在我面前的是那爱我而为我所恨的男子!&rdo;
士平先生沉默了,有一点小小纠纷了。这中年人,平时的理智,支配一个大剧团的一切,非常自如,一到爱情上,人就变成愚蠢痴呆了。这时知道萝是在那里使着才气凌虐自己,本来可以付之一笑的事,却无论如何不能在同样从容中有所应对了。他要仍然装成往日稳定也不可能,他一面笑着一面望到萝发光的脸同发光的眸子,有一种成人的忧郁说不出话来了。
绅士在一旁象是代替士平先生受了一点窘,看到那情形,心中设想:&ldo;这恐怕又不可靠了,一个女子,一个年纪轻轻而又不缺少人事机警的女子,用言语与行为掘成的阱,是能够使一个有定力的男子跌下去时就爬不起来的。士平先生是一定又要跌下去的。这是一个不幸的命运。&rdo;
他在言语上增加了一点讽刺成分,&ldo;老朋友,你当导演是不容易驾驭这学生的。&rdo;
士平先生用同意义回敬了绅士,说道,&ldo;是的,我知道不容易。你呢,家中有天才,做家长也不甚容易!&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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