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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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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与陈广推门而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弥漫着浓厚的羊油混合着辛辣的花椒的烤制味道。刚在隔壁包间闻了一鼻子的酒味，来这里又吸了一大口肉香，陆澄这才觉得肚中空空，有些晕晕然的不真实感。

陈广刚一坐定，见大家都是沉默，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就这么看着对方不吃吗？”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旁的景昇狠狠清了清嗓子，他于是讷讷收住了后面的话。

李汝宁倒是轻轻一笑，说道：“都饿了，吃吧。”

陈广觉得这位贵人也没那么多规矩讲，心中存了三分好感，但总算没有太不识趣，等到陆澄与李汝宁都动了筷，这才开始吃饭。许是有点饿得狠了，他先夹了块古楼子塞进嘴巴，这家的古楼子做的确实有一套，虽然放在外面有一会儿了，但面饼酥脆，里面的羊肉汁水丰富，他又是一大口吞进去，油顺着他的下巴淌了下来，他嘴上嚼着，用食指一抹下巴上的油渍又放进嘴巴。里面的花椒加的也是恰到好处，减弱了羊肉的腥膻之气，真是好吃！

陈广本想跟陆澄分享一下，结果见陆澄吃饭规规矩矩，对面的李汝宁更是小口吃饭优雅十足，连最小的景昇都低着头默默吃饭，他大感无趣，心想是拐带贵人在吃饭时跟自己大吹大嚼容易些呢，还是自己憋着不说话容易一些，最后自然还是后者占了上风。

陈广学着陆澄的样子取过一旁的调羹喝了两口鱼羹，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把调羹撞到碗边，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来。他偷眼见没人看自己，这才放心品尝。鱼羹处理得也好，鲜且滑，一口下去满满的鱼香，已经成泥的鱼肉配着简单的葱丝姜丝调味，或许里加了鸡子，有着淡淡的甜味。

陈广连吃了好几块古楼子，这才抵消掉饥饿的劲，见鱼羹旁边还有些小菜，拣些来吃，是些酸辣的小菜，刚才吃的有些急了，刚觉得古楼子有些腻，这小菜凉丝丝的，又酸又辣又脆，正好解腻。陈广不由看了一眼上首依旧沉默的两个人，真想说一句这菜点的真是太合适了，但又不敢，看景昇也在大口大口地吃着古楼子，心中渐渐涌上些满足感来。

等四人吃完，陆澄开口道：“七娘吃饱了吗？”

李汝宁用一旁的巾帕擦了擦嘴，点头道：“果然如九郎所言，这里的菜味道着实不错。”

陆澄笑了笑：“怕不合你的胃口，西市好吃的还很多，之后若是有机会可以去尝尝别家。”

两人几番寒暄之后这才步入正题，两人就刚才问询的信息一对，基本上也大体相似。

陆澄道：“如此说来这裴十二眼下嫌疑最大，而且关于那个偏方多半要走一趟药铺，眼下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先去一趟药铺，再去裴十二的宅邸看看情况。”

李汝宁并无异议，陆澄留了饭钱，还特地多付了些，一出门，这才想到隔壁从刚才开始已经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往旁边一看，见门户大开，方才的几个公子哥早就走了，怕是被盘问了一通无心再喝什么酒了吧。陆澄摇摇头，下楼去了。

走到门口，刚才那跑堂的也跟着蹬蹬地跑过来，高声叫着：“陆郎慢走！”想来是看到了桌上留的赏钱了。陈广凑过来嘻嘻直笑，低声道：“这跑堂的可记住您了，这是要你常来的意思呢。”

陆澄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是担心你以后来不了这吃饭了吧。”李汝宁看陆澄与陈广两个斗嘴，也觉得好笑，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弯。

这药铺在西市的东南角，小小一家门脸，一楼二楼之间插着一根棍子，下面挂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木板作望子，上面写着清远两个字，底下还画了一些草药。门帘上也写着药字，陆澄等人掀帘而入，里面是很浓厚的中草药的香气，一个掌柜正在专心称药，一旁有两个小伙计正在包装药材。

陆澄走上前说明来意，那掌柜的先是一愣，而后开口道：“您若是说的是张家那位小郎君，吾倒是有几分印象。说来惭愧，每次都是他们家的两个仆人来拿药，说是给自家四郎拿药，但是没有真的见过那位郎君。大概是半年以前开始，不过这位郎君也怪，夏天的时候来的勤一些，冬天一般一变天就来，估计是落下什么病根了。吾跟他们家的仆人说过，这里面有一味乌头，毒性很大，不宜多吃，但似乎人家并不介意，吾也懒得讨人嫌弃，他们每次拿的也不多，一个月能来一次，所以就由他们去了。”

陆澄道：“听说这乌头若是处理不当轻则头晕，重则可能会死，可有此事？”

那掌柜大惊失色，连声道：“我们的药材那绝对是经过仔细处置的，说是一定没事那您多半觉得吾是在唬人，但从我们清远出去的药，层层检查，我们这也有个四五十年了，口碑也是妇孺皆知的。这么说吧，方圆这十数个坊，都有我们的客户，这张小郎君若不是听说了我们的名头，也不能跑这么远来买药不是？”他说着招呼一个小伙计过来吩咐了两句，那小伙计就跑到后面去了，不一会就拿着些小包回来。

“这是我们未竟炮制的乌头，这是炮制过后的，这是磨成粉的，陆县尉您来看看。”掌柜一边说一边打开小包，里面放着的是一株干巴的药草，隐约看到蓝色的花，下面有些块茎，似乎还带着泥，一边是枯黄的一块一块的东西，最边上是些浅黄色的粉末。

陆澄看了一眼李汝宁，两人对药材都没什么研究，于是陆澄问道：“这乌头是怎么炮制的？”

“现在一般都是用姜汁熬煮，若是没有姜汁，醋也可，还有用山矾灰汁浸煮的，我们用的是姜汁，就在后院煮着。”掌柜说起制药头头是道，又因为刚才陆澄说了一些似有若无的怀疑，更是铆足了劲要自证清白。

陆澄拿起一个炮制好的乌头，果然闻到一丝淡淡的姜味。那掌柜又道：“乌头这东西说着可怕，但用药也不少，一般量都不大，没听说谁真因为乌头入药死了的，况且开药方的郎中若不是庸医也不会那么大剂量的用乌头。”

陆澄也问不出什么其他的问题，打算买几枚乌头回去给赵长庆父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掌柜听说要拿一些，直接就将刚才拿来的直接包好，钱也不要了，连说不能砸了自家招牌，非要陆澄直接带走。陆澄推脱不过，那掌柜又一直送到门口，这才开口道：“陆县尉职责所在，某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我们字号开了多少年了，全凭周围街坊抬举。陆县尉但凡有别的药材上的吩咐，吾绝不含糊，若是真查出来我们的乌头制作的有毛病，您只管拿来，我们清远敢做就敢当，假一赔十还是怎样全凭您说了算。”

陆澄和李汝宁走出去好远了，回头一看那掌柜的还立在门口。陆澄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道：“看样子这掌柜对自家的药材是很有信心了。”

李汝宁点头道：“看掌柜的那激动的样子，那份自信的劲头一定是凭着多年的好口碑累积起来的，说大话的人也有说大话的资本才是。”

陆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招呼陈广道：“你家不是在西市上也有生意往来，可知道这家药铺口碑如何？还有你手下那些不良，可有什么消息？”

“上次点心铺的那个案子，某查过西市有名号的铺子，其中就有这家清远，听说这家祖上三代以上都在此地开药铺，能追溯到北周去，也是老字号了，没听说什么药材上出了问题。不过这家只负责药材处理，没有坐堂郎中，所以更别提什么治死人的事情了。”

陆澄见李汝宁脸上露出一丝好奇之色，主动开口道：“这点心铺是去年冬天的案子了，七娘若是有兴趣，澄改日讲给你听。”

一行人一路到了裴家的宅子，宅邸看着内敛朴素，很不起眼的一个正门。裴家的郎君裴献公裴守约早在永淳年间就已经病逝，这一支出身河东裴氏之一的中眷裴，族中也是人才济济，裴守约三子娶了梁王武三思的女儿，这裴十二是裴守约的五子，族中行十二。

陆澄见正门口一个小厮牵着马等在中央，心想要么是此时正有客人，要么是这家中很快有人要出门，不妨等等，于是与李汝宁站得远了些。果然不多时一位短髭郎君并着几个小厮出了门，另有一位管事一样的人物带着几个人来送，陆澄趁他们没回去，上前自报姓名，问及裴十二郎在不在家。

那管家误会几人是自家郎君的朋友，开口道：“我们家五郎这一阵可在家里憋坏了，要不是郎中说他现下不能出门，三郎又一直拘着他，怕是早就跑出去了。若是五郎知道有朋友来看他一定很开心，几位且随我来。”

陆澄一听不太对，试探地开口道：“裴十二病的重吗？”

“重倒是不重，不过毕竟是从马上摔下来扭了脚踝，前阵子连床都下不来，眼下人扶着还能走两步，也正常，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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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子：即鸡蛋

行第：在大家族之中，相互之间的行第一般以同一位祖父或者曾祖父开始论，而本家之中可能又会根据同一个父亲称呼排行，所以或许有些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