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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双生果看得出迟素半佛的修为,天方子很清楚沈逢渊不是那人的对手,最后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劝告。然而,也如过去一样,只得到了沈逢渊否定的回答,“不,你的事,我一定要管。”
二人真是一辈子的冤家,到死还是意见不和,天方子无奈叹息,似乎有很多话想说,最终却只释然地在沈逢渊怀中喃喃絮语:“罢了,你好好活着吧,其它都不重要……不重要了……”
天方子一辈子逐利,只有对沈逢渊没去强求回报,那是他少年时最倾慕的修士,温文尔雅不沾凡尘,干净得仿佛根本不该诞生于人间。在方天的生命里这是唯一不脏的人,毁掉就没有了,再生气他也舍不得。他这一生不求人,要争的东西都靠自己拿到了,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临终所求,也只是沈逢渊能活着而已。
只可惜,这个剑修还是不听他的话,擅自去查了所有事,然后,为他复仇,战死于大雪之中,再没有见到来年的花开。
被雪埋葬的那一刻,沈逢渊方才明白,所谓的劫是躲不掉的,当劫来临,纵使知道前方只有死路,他也甘之如饴。
战死,他不悔,只是有些遗憾,若能重来,真想去问一问天方子,为什么要将他的生辰记住三百年,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宿敌、朋友,还是曾放进心里的人
往事已过去,如今时光回溯,这些征战的记忆除了顾余生和释英,谁都不在记得。
花开花落又数年,一眨眼世人都已习惯了东灵剑阁掌门是顾余生,除了一众弟子少有人再知晓沈逢渊存在,他一个卸任的掌门整日闲着无事,便自发前往天岭宗日夜监督天方子,不让这只老狐狸有任何使坏的机会。
冰雪消融又见初春,行人来了又去,无烽城的桃花却还是如过去一般艳丽。沈逢渊过惯了逍遥日子,见晴光正好,租了船和钓竿,这便泛舟湖上,闲时垂钓,临水观花,好不自在。
直到天方子悠然落在船头,飞扬的白衣晃了他的眼,沈大公子懒懒抬头瞧见了人家手上的寿面,方才发觉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对哦,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辰。”
舒服日子过久了果然就忘了当初的苦,天方子想起当初那位可怜巴巴躲着吃寿面的沈公子,再看看这惫懒剑修,只能感叹时间真是可怕。
当年宛如江南烟雨的美人相处久了便成了三天两头找架打的剑修,奇怪的是,天方子面对如此变化竟还很高兴,自行在沈逢渊身边坐下,摆了小桌和酒,便将面碗放在他眼前,只笑道:
“往年你都是自己动手,这次我给你做了寿面,你便安心做寿星,只管吃吃喝喝吧。”
有人伺候的感觉果然极好,沈逢渊随手将鱼竿一扔,用筷子挑了挑面条,葱花牛肉还添了个肚子鼓鼓的荷包蛋,瞧着倒是令人食指大动,不由略为惊讶道:“你居然还会下厨?”
方天幼时常被厨房使唤,家中没人理会他是否吃饭,若不学着自己弄,只怕早就饿死了。这些往事他自不会说出口扫兴,只一如既往地与沈逢渊抬杠:“你放心,我会的菜式绝对比你多。”
这二人见面素来是互相嘲讽以表敬意,不过,今日沈逢渊吃人的嘴短,倒是难得笑着夸赞道:“确实不错,你做厨子可能比做宗主更有前途。”
明明是在夸人却能让对方忍不住回以白眼,这就剑修的本事。天方子此时也只能微笑着警告:“请沈兄闭嘴吃面,这种好日子我不想打架。”
好日子这个说法让沈逢渊蓦地高兴了起来,他如今常年不回东灵剑阁,前段时间清理异阁,将天方子送的礼物都搬回了自己房间,这一陈列起来还真是琳琅满目,甚至让元如惊呼“师父你居然有这么多私房钱吗?”。
他和天方子追追逃逃了这么些年,如今剑修一见天方子来访便自发指出前掌门藏身之处,那些礼物是什么意思,沈逢渊自然是明白的。如今想来,他也有些好奇今日天方子要用什么手段,只问:“今年你要送我什么,这碗面吗?”
天方子也摸不清沈逢渊到底什么意思,每次他提出结成道侣都东拉西扯含糊过去,可又拒绝与他相处,有时他打架越了线也没什么厌恶神色。今日难得沈逢渊主动问起,他便顺势道:“沈兄品性高洁,什么珍奇异宝都不放在眼里,我认真想了想,你这一辈子也只差一个道侣了,我替你解决了这个遗憾如何?”
“我看你是想毛遂自荐。”
这个答复果然得了沈逢渊一个白眼,天方子却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道:“猜对了,我把阴阳双生果送给你,你要吗?”
这单刀直入让沈逢渊防不胜防,见天方子神色不像开玩笑,下意识就问:“你来真的?”
天方子知道沈逢渊性情,若无意早该与他划清界限,如此反复定是有什么让其产生了顾忌,他猜不出这个理由,只能强按住此剑修给自己一个答案,“沈逢渊,你逃了这么多年,该给我一个答复了。”
沈逢渊并不怕死,和天方子三百年的纠缠也着实让他动心了,可这三百年的岁月也是他真正担忧的事。尤其是参加凤回天葬礼之后,他亲眼看着这个同时期的修士入土为安,才惊觉自己已经这么老了。
此时天方子如此认真,他也终于坦白了自己的顾虑,“我问过师弟,你们这些天地灵物只要不被人服用,活上万年都不成问题。可我不行,我只是一个有几分天赋的修士,如今都三百多岁了,也不知哪天就到了寿终的时候。我若与你结成道侣,自己一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留下的你要怎么办?”
天方子庆幸自己来之前先去问过了释英,果然问题出在彼此寿命上,这个剑修总是在令人头疼的地方善解人意,也真是让他无奈。
他的沉默被沈逢渊理解为赞同,老掌门喝了杯酒给自己壮胆,这才道出了自己想法:“所以还是做朋友好啊,失去一个朋友,你还可以去找新的,就算伤心,很快也会好的。天方子,我们就做挚友吧,某些方面你若憋不住,我就当大家喝多了,随你便是。”
他倒是把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天方子看着这在生辰讨论死后事宜的剑修,一时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只能冷冷道:“道侣死了也可以去寻新的。”
怎么,你还巴不得道侣赶快归西好换个新人吗?
此话一出,沈逢渊差点就把酒杯直接率他脸上,考虑到大家正在讨论终身大事,不是该打架的时候,这才收了手严肃道:“天方子,我也有私心,若成了道侣,即便明知这是为你好,我也不想有个人完全替代了我在你心里的位置。一想到我死之后,你就会像现在对我一样,每日都追着另一个人,年年替他过生辰,说不定还会和他一起祭拜我,我就无法诚心地祝福你。”
沈逢渊不再是昔日单纯的少年,他认真考虑过二人的未来,最后还是没有看到多好的结局。如今,姬岁仍住在何府,一辈子等着一个回不来的男人,他想,与其让天方子也变成这样,不如大家糊里糊涂地活着,永远不要有什么誓言,这样要放弃也容易。他还是中了桃花劫,把自己陷了进去却愿意给天方子全身而退的机会,有时候想想,也挺傻的。
然而,正如沈逢渊从不听从天方子安排,他这个死对头也绝不会乖乖听话,话音刚落,天方子便已直言道:“沈兄,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世上根本没有无法祝福对方成婚的朋友。”
沈逢渊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只是需要一个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的名头而已,见天方子不肯配合,不由挑眉道:“你就非得跟我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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