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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我师兄志在千里，岂肯困居浅池？欲海沉浮、红尘辗转，亦不能折他傲骨、灭他雄心……

他不是魔物！

……

骆乾怀垂眸一笑，自语般轻言：&ldo;这倒有趣……&rdo;

苍寒略微思忖，问起了另一件事来，&ldo;你先前说这个魔物是殛天剑侍，持宝剑&lso;霜凝&rso;，那剑现在何处？&rdo;

骆乾怀的神色骤然冷肃，&ldo;昔年那魔物落败，剑便化作水汽飘散……&rdo;他伸手，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ldo;兴许融在了溪流雨水中了罢……&rdo;

&ldo;若无肉身，便无法动用宝剑。那魔物在六虚圣山逗留至今，看来就是为此了。&rdo;苍寒蹙着眉，道，&ldo;这些魔化的怪物交给你们，我去寻我师妹。若有余裕，我斩了那魔物，还你的救命之恩。&rdo;

言罢，他也不等众人应答，飞身而去。

骆乾怀不由笑出来，无奈道：&ldo;云隐啊云隐，你究竟是怎么教徒弟的……&rdo;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三

却说仪萱抱着云和陷入汹涌伏流，水势滔滔，冲撞回旋，让她的全身如被拆开一般，疼痛难当。加之无边的黑暗和窒息，让她根本无力思考身在何方，去向何处。也不知过了多久，动荡消停，她慢慢清醒了过来，就见四周一片黑暗，几不能视物。耳畔，水声粼粼，让她多少能猜到自己的处境。想必是伏流汇在地下汇作了湖泊，也亏她命大，能被冲到此处。

待双目渐渐适应了黑暗，她依稀看见，有人躺在不远处。除了云和，不做第二人想。她忍着疼痛，慢慢爬过去，差一点要触及之时，周围突然想起了簌簌之声。她惶然抬头，就见黑暗之中，凭空出现了一片皓洁白色，如浪般奔涌而来。她不自觉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见茫茫大雪，覆盖四周。雪中墓碑林立，连绵坟冢，无限凄凉。即便先前并未看清四周景物，仪萱也知道眼前这些必然诡异。她护在云和身旁，小心应对。

只见茫茫雪中，缓缓走出一个绰约身影。白衣缥缈，如仙如幻。那冷若冰霜的面容，仪萱却曾见过‐‐云杉……

难道又是那魔物化的虚形？仪萱紧张起来，正要举动，身体却牢牢被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低头看时，地上的白雪竟已攀上了她的身，冻住了她的手脚。

眼见云杉走到面前，她紧张万分，这时，云和的眉睫颤颤一动，醒转了过来。看到云杉，他竟微笑。

&ldo;原来……你在这里啊……&rdo;云和开口，虚弱道，&ldo;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没想到，你来了这里，你是要替我做个了断罢……&rdo;

云杉并不言语，只是冷着脸，点了点头。她半蹲下身来，对着云和伸出了手……

仪萱一看这般发展，愈发急了。眼前这个&ldo;云杉&rdo;似乎不是魔物所化，即然如此，那就不该谈什么了不了断的！她努力提声，斥道：&ldo;大敌当前，还什么了不了断的，你们有完没完？！就算是真虚天演心法害了你们，可真正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那些魔物么？你们一场同门，此间情义，当真淡薄如此……&rdo;她说着说着，忽觉气息一滞，脏腑之内如生烈焰，灼灼燃烧，痛彻神魂。她哑了声音，轻咳几声，鲜血随之呛出，在白雪上染出触目的嫣红。仪萱却不愿意妥协，她缓过气来，挣扎着继续道：&ldo;……仙道贵生……活着，不好么？……&rdo;

云杉转头，静静望向了仪萱。那一瞬，白雪飞快攀上，转眼将她埋没。便在她无措之际，云和起了身，抬手在她身上轻轻一拂。满身白雪，刹那飘散。仪萱顿觉轻松，努力坐起身来。

云和冲她笑了笑，复又望向了云杉，道：&ldo;你我之事，与旁人无关……我欠你的，你讨回便是……&rdo;

仪萱一听，忙拉住他，道：&ldo;你说什么呢！我那么辛苦才救了你……你不准……&rdo;她咳了几声，又对云杉道，&ldo;过去的事，已无可奈何……这些年来，他疯疯癫癫，如行尸走肉一般，这般惩罚，难道还不够么？……若真的生死相隔，就再也无法挽回了。同门之间，再怎么怨恨，到此也够了吧……难道除了怨恨，别的真的什么都没了么？……&rdo;心口滞郁，让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抓紧衣襟，不停地大口喘着气。

云杉静静看着她，忽然哭了起来。她双手掩面，哭得无比凄怆，先时还是哽咽，继而竟嚎啕起来。

仪萱不知她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呆住了。她正想着是不是话说重了，该安慰几句，云和却轻轻拍上了她的肩膀，道：&ldo;没想到……我身为圣师，却要后辈替我说话……&rdo;

仪萱一怔，望向了云和。如今他双目清明，神色平和，再无半分疯癫狂乱之相，更没有先前那颓然无助之色。&ldo;你……你好了？&rdo;她犹豫着，问了一声。

云和浅浅一笑，道：&ldo;也许是真虚天演心法被夺，损我心魄，反倒赐了我片刻清醒……又或者，是回光返照吧……&rdo;他说着，慢慢站起身来，走向了云杉。他强稳着摇晃的步履，在云杉身前站定。他微抬了目光，望向了那无边的墓碑。凄怆，隐生眉间。他敛着那抹哀色，道：&ldo;……我欠下的，一日不曾忘记……我已行将就木，也不必你动手了……只是这姑娘一番好意，我未能回报……你若还念及昔日之谊，略施援手可好？&rdo;

那哭泣不止的云杉突然停下了哭音，她放下掩面的手，静静看着云和，也不言语。

&ldo;真虚法阵已破，你带这姑娘离开这里吧……&rdo;云和含着笑，道，&ldo;师姐为人最是宅心仁厚，若然她在，也定会如此吩咐。你说是不是，阿絮？&rdo;

阿絮？不是云杉么？仪萱听到这里，已是满心惶惑。

云杉沉默片刻，身子轻轻一颤，竟化作万千蝴蝶飞散开来。蝶翼振颤，簌簌发声。蝴蝶逐一消失，最后唯余下一只。纯白之蝶，纤小娇弱，周身笼着一圈薄薄的光，颤颤地飞到了仪萱面前。

云和见状，含笑解释道：&ldo;这是我师姐座下灵兽：华絮……昔年我师姐身死，华絮悲愤难当，不顾掌门禁令，一心要毁掉真虚境。多年以来，毫无音信，想不到竟被困在此处……&rdo;他说到这里，声音一滞，似被痛苦所扰。他安稳气息，仍旧笑道，&ldo;你我相识，总算有缘。你为寻医而来，却遭遇如此，皆是为我所累……一场承负，终到尽头。多谢你几番维护，&rdo;言语之间，他抱拳行礼，垂眸敬道，&ldo;保重。&rdo;

这般话语，无异遗言。仪萱正要劝时，那娇小白蝶颤颤地停上了她的肩膀，还不等她反应，一股力道笼上她的身子，携着她缓缓腾空。

&ldo;慢着！这算什么？！&rdo;仪萱急切难当，出声喊道。她见云和无动于衷，又扭头看着自己肩上的蝴蝶，道，&ldo;你真要他困死在这里？难道你那&lso;宅心仁厚&rso;的主人会做这般冷酷无情之事么？……你当真的？&rdo;她越说越急，轻促呼吸夹杂在话音之中，听来断续，&ldo;既然如此，你方才为什么停手？！为什么哭？！&rdo;

白蝶的举动因她这句话而停了下来，它迟疑片刻，带着仪萱慢慢飞落。待放稳了仪萱，它轻振双翅，翩飞至云和面前。

&ldo;阿絮？&rdo;云和不解地看着那白蝶，低低问了一声，犹豫着抬起手来。白蝶在他掌心盘旋片刻，轻轻落在他的指尖。

白蝶静待片刻，似乎决定了什么，倏忽而飞。刹那之间，周遭景物陡然变作无数白蝶，如雪纷然。白蝶飒飒飞舞，转眼间重构了风景。这一次，不再是霜雪墓碑，而是一片连绵阴雨。雨色之下，是遍地尸骸，是血流成河。云杉，依旧在这片风景之中。但她那一身白衣，已浸满血污，不符高洁。她背靠着一段残木，缓缓坐倒。她长长地吐息，而后，转头望向了云和。

如此情景，正生生撕开旧伤，连仪萱这样的旁观者看了都觉残忍。云和早已怔然，他强忍着苦痛之情，哀求般道：&ldo;&lso;梦蝶化境&rso;……阿絮，别这样……我……&rdo;

正当悲恸难当之际，云杉却带着笑容开了口：&ldo;唉……最后见到的，竟是你这张没好气的面孔，当真叫人难过啊，掌门……&rdo;

仪萱这才明白了，眼前这些并非幻境，只怕是真实的往昔景象……

那只存于回忆中的云杉稍稍沉默，又叹了一声，道：&ldo;……也没什么要交待的，不劳掌门费心了……&rdo;她无力说完，却忽然想起了什么，&ldo;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云和那家伙，现在如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