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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失踪案（第1页）

好吧，不论百年之后见面，两位当事人心里是怎样的百味杂陈，就如同玄机处的副统领桃枝枝所说的那句“日子是要过的，但爱情是没法填饱肚子的”的名言一般。尽管此人只是痛恨那些动不动就摘他花枝互相表白书信往来的青年男女，但是这句话放在这里依旧成立。所以他们还是要好好掰扯掰扯，为什么风十三会在这里。

玄机处直达上听，直属于当今天子曹晖。魏朝一共经历一十三位皇帝，现已存续三百余年。闲潭是圣上亲封的玄机统领，执掌玄机处八门封印，专管京畿及附近沿河三城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阴诡之物。不了解此道的普通凡人都将这些阴诡称之为妖精，实际上妖精和阴诡还不太相同。妖精乃天地共养，可阴诡之物却不知来处不知门路，鲜少有能够交流的存在，似妖而近魔。

倘若这风十三是一般人就算了，可他言语之间透露出他百年前已经与闲潭相识，而这么久居然还有如此容颜，周身气质也非凡人。陈蒙从来没有在玄机处的卷宗里看到过有关风十三的资料，不由得阴谋论了起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这种时候和统领偶遇呢？陈蒙稍微耷拉了一下眼皮，念头转了千百转。

那边闲潭和风十三还在聊着。

“……百年前一别，我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说走就走了。”风十三似乎不是很在乎礼节仪态，他两条胳膊交叉着将手肘支到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虽然单听句子是在怀念，可语气却洒脱得没听出半点愧疚。“小潭，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平宁城应该不算是京畿三城吧？”

闲潭瞥他一眼，和风十三聊了这么几句，他也慢慢地从刚见面的惊喜酸涩里走出来了，终于被此人坦荡到光棍的无所谓语气勾起了某些回忆，想起来了面前这人是个什么样的混蛋。“关你什么事。”他慢吞吞地倒了杯酒，“我自有我的事务。倒是你，堂堂……”闲潭又看了风十三一眼，把嘴里的称呼吞了下去，“就沦落到说书先生的地步？”

“说书先生也是一种体验嘛。”风十三笑吟吟地晃了晃，垂落在胸前的小辫儿也俏皮地摇摇晃晃。“这么些年三教九流都沾过一点儿，发现还是说书先生当着最惬意。”

陈蒙没听见自家统领嘴里那个堂堂后面的话，有点失望地收回了偷听的耳朵，并决定先发制人，打算从这个风十三的嘴里撬出点什么。他略一思索，率先开口试探道：“风兄，听起来您久在江湖，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最近新到平宁的一个马戏班子？”

“马戏班子？”风十三略一思索，问道，“异志马戏？”

“正是。”陈蒙点一点头，瞥见闲潭正默不作声地喝酒，便知道他默许了此事，接着说道，“最近从京兆尹府出来的消息，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今年的科举的状元郎到了京兆尹管理卷宗，就这么个清闲历练的差事，本就是拿来给他练手提资历的。结果他亲自查了近半年的卷宗，发现从三个月前起，京畿三城报上来的人口失踪案成倍飙升。”

“失踪？”

“卷宗上写的是失踪。”陈蒙皱了皱眉，“这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也有不少失踪的被找到的。但是这些失踪又被找到的尸体无一例外，全是溺死在水里浮上来的。”

“陈先生且等一等，”风十三点了一下桌面，“您的意思是，没有失踪后又找到的活口？”

“有。”闲潭终于磨完了那一壶冷酒，，将最后一点倒进了手中的杯子里，回答了风十三的问题，“八天前京郊运河附近有人报案，说有水怪。那时候我已经从京兆尹府拿到了这桩案子的资料，收到消息后便立马赶去。但是已经晚了，一个村子，大人小孩加起来整整一百零八个，全部跳进了运河里，尸体几乎要筑起半个小堤坝。”

“而且所有的尸体都呈现出了两个相同的特点：一是四肢扭曲，尤其腿部萎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拧在了一起合成一根骨头。二是眼睛像珠子一样向外凸起，下眼睑处长出靛青色的鳞片。”闲潭顿了顿，“就像这样。”

他随手将杯中酒往桌上一泼，那晶莹的酒液便在木桌的清漆面的虚空上铺开了一张水膜。接着一手挽了宽袖，指尖三两下轻点连纵，就将那张酒香四溢的水膜凝成了一个透明的类似于小型木偶人一般的酒雕塑。风十三定眼看去，那酒雕塑的确如闲潭所说，下肢扭曲，两条腿互相缠绕好似诡异的鱼尾，表情惊恐狰狞，窒息感扑面而来。

“……”风十三又点了一下桌面，带着点意味不明地说，“小潭，虽然这样我是看清楚了，但是，这酒，你还下得去口吗？”

闲潭随手一招，将手里的酒杯一晃，那酒雕像便打散了形状，乖乖地回到了杯里。“为什么不？”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风十三，“又不脏。”

闲潭这一手玩得隐蔽，他们坐在角落的雕花隔断后，别人看不太清。风十三被他反问后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心里想道：本以为他长大了，这脾气倒还是没改过。于是笑眯眯地接着问：“好好好，随你。那接下来呢？你们怎么查到这儿来了？”

闲潭没管他让人摸不到头的笑点，接着说：“他们村子有个人正好去隔壁村子拜访朋友，捡回来了一条命。他说，他们村子里只在最近路过一个马戏班子……”

“而且这个马戏班子，他们途径的路线，就和那些溺水失踪案发生地点高度重合？对吗？”风十三向后一仰，伸了个不大不小的懒腰，在懒散之余带了点了然的从容，“所以你们才一路跟随他们到平宁。”

“是这样不错。”自家统领把老底都捅出来了，索性陈蒙也就坦然相告了。“风兄猜的不错。我们一路追查至此，发现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几乎每个失踪率飙升的地点都与那个马戏班子的行进路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倘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风十三看了一眼闲潭，“……哈哈，怕是不必我说，小潭也会毫不犹豫地使唤我的。”

“其实我也是刚来这地方没多久，不过永乐楼的老板是我的一位朋友，她是位百事通，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你们问一问。”

陈蒙眼前一亮，刚想扯点官话道谢，却被闲潭抬手制止。他只好不动声色地把嘴里编好的词全都咽下去，朝闲潭看过去。玄机处的大统领，学着风十三的样子点了点桌子，轻轻地竖起一根手指，眼睛里没有过往的五味杂陈也没有百年的风雪，反而轻飘飘地敛去什么别的颜色，黑黝黝的眼睛只盯着风十三：“……我相信你不会骗我。所以我只问你一件事。”

“你说。”风十三不为所动，依旧面带微笑，从容自在。

“你……”

闲潭突然词穷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出来很奇怪。

“你告诉我，你，你还是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