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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全一想,也兴奋起来,拍腿道:“对对!怎么把郑大爷忘了。他在京里好几年,又在公主府里,想必也认得些人。要不,明儿我们就去找他问问?”
方犁想了想,摇头道:“不好,若真去求他,他办不上来,倒叫人为难。不如先跟春儿说了,叫他回去问问,若为难,我们便另想法子。若有门路,叫他尽管使钱!”
伍全听了点头,忙起身把贺言春叫了进去。胡安在廊下,看他两个鬼鬼祟祟地朝贺言春招手,心中大疑,也跟过来道:“他才刷完了马,又叫他做什么?有事使唤别人不行么?”
伍全没好意思欺瞒自己老哥,便不作声,方犁却道:“来问他京城里有哪些好吃的,准备明儿挨家吃去!”
胡安便道:“又胡闹!他不是和你一样才来么?怎晓得东西南北?你实话告诉我,你们这几日个个忙得不见人影,到底忙些什么?”
方犁赶紧在屋里哄他道:“他不晓得,我让他回去问他哥!这天渐渐地热了,我晚上想吃个爽口些的荷叶莲饼汤,上回吃了,惦记到现在。回回叫你做,你嫌麻烦,不如今天再做一回罢?”
胡安果然听不得这一声,忙道:“好么,一个莲饼汤也馋到现在,是什么好的?我这就洗了手去做。”
说罢转身到厨房里忙碌去了,方犁回头,就见屋里两个人都把他看着。
方犁道:“瞧我作甚?”
伍全道:“看你骗他到几时。”
贺言春道:“胡爷爷有点可怜……”
方犁:……
那边胡安忙着叫阿福出去买新鲜荷叶,自己在厨房里揉面,越揉越觉得不对劲儿,遂叫阿福在厨里做饭,自己去找伍全。刚好伍全和方犁议完了事,正回房里打开钱袋子数钱。胡安进屋关了门,在伍全旁边坐下,道:“你实告诉我,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了?”
伍全一想,这事迟早瞒不住他,自己还是早说为妙,免得坏了几十年交情。至于怎么向胡安交代,三郎那么能干,心里定是早有了主意。于是便把方犁打算另组商队去边境的事情说了。
胡安听了,半天不吭一声,在榻上呆坐着。伍全又后悔,忙在旁边劝解了几句。胡安也不理他,站起来回自己房,把门关了,到晚饭时分也没出来。
伍全慌了,忙去把这事告诉了方犁。方犁无奈,想了想,只得把围在房外打听的柱儿等人谴散了,自己拿木托盘端了饭菜,推门进去。就见胡安在榻上,面朝里躺着。
方犁陪着笑,道:“胡伯,起来吃饭罢。小心饿坏了身子。”
胡安见小主人亲自端了饭菜来,也不好继续安卧,只得爬起来坐着,叹气道:“放着罢,我吃不下,哪里还有脸吃饭!”
方犁将托盘放在榻前矮几上,自己在席上坐了,道:“那事原没想着瞒你,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说了你又要担心……”
胡安禁不住流了泪,道:“你也晓得我要担心?古语说得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如今倒好,领着人要去边郡!让我怎能不担心?临走时太爷怎么说的?叫我照顾好你,让你太太平平在京城里当官过日子!我叫你去捐官,你尽往后拖,原来是谋划着这泼天大事……”
说到这里,又想到方犁把这么大的事瞒着自己,心中更加悲苦,哭喊道:“二爷、二娘,老奴对不住你们,本想一辈子守着三郎,哪知他如今大了,我的话也不听,叫我死了也没脸去见你们……”
方犁见他提起去世爹娘,也撑不住哭了,哽咽着倚在胡安身边,拉着他手道:“是我不听话,你打我罢。”
胡安从小带大他,知道他最会拿一张空嘴哄人,一早就铁了心要好好规劝他。但此时见他一副又委屈又伤心又羞愧的样子,顿时心疼得紧,哪舍得再说些气话狠话?坐在旁边只是拭泪。
方犁含泪道:“往日太爷派我进京时,你还担心我娇气,不能吃苦。如今我发狠要去做一番事业,你怎么又处处拦着?去那边郡做生意,又不是去打仗,哪座城里没有戍边的将士?怎么就说得我去送死一样?再说,纵使真有坏人来了,我身边有这些人护着,弃了车马货物,空身回来总可以吧?我保证绝不以身犯险,你不要气了,好不好?”
一边赌咒发誓,宽胡安的心,一边又道:“眼下你也看到了,长安城处处要花钱,伙计们在这里,每天吃住嚼用就不是小数目。你千里迢迢跟我到长安来,本该过几年舒坦日子,如今买担柴草还要精打细算,我看着不羞愧难过么?要是不趁早多谋两条出路,过不了一二年就要坐吃山空,到时又怎么办?难道我灰溜溜回颖阳去么?那时在大伯面前哪有脸面?连你都把几十年老脸丢尽了……”
胡安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只是一想到自己无力护住小主子,反叫他操心受罪,更加心痛难忍,又哭了起来。
方犁忙细细劝慰,把去边郡做生意的危险丢开,单说那前景,说得舌灿莲花、花团锦簇。又吹嘘日后有了钱便捐官买宅子娶妻生子,在京城里置办起像样产业;又许诺给胡安养老,让他后半世跟着好好享福。安慰了许久,胡安才渐渐收了泪。
隔着一扇门,院子里伍全听到胡安哭,就把伙计们赶到外头去了,自己独自守着。就听厢房里呢呢喃喃说了半日,最后一声门响,胡安端着托盘出来了。
胡安看到伍全,也不说话,跟看杀父仇人似的,红着眼眶瞪他一眼就走了。又过了会儿,方犁才出来。他说了许久的话,十分费神耗力,要回房歇息,看到伍全眼巴巴跟在后头,遂摆摆手,低声道:“没事了。”
胡安哭闹过一通,晓得木已成舟,自己劝阻也是无用了,第二日起来,依旧操持家务,单把伍全一个人不理不睬。伍全跟在他后头,喊了好几百声亲哥,胡安才渐渐地消了怒气。
却喜这边家中纠纷刚解决了,那边路引文牒也有了着落。
原来当晚贺言春回去求了自家兄长,郑孟卿听说是这事,满口答应下来,转头便让母亲白氏去求公主。白氏年轻时是公主近侍,公主一向喜欢她殷勤小意,听了她来意,便让府内书吏给西市署递了个帖子去。
那安平公主与当今圣上一母所生,这脸面还是要给的。帖子递过去,没过两日,事情便有了着落。又过几天,郑孟卿亲身过来,带着伍全李财等人去西市署,这一回,接待官员极爽利地办理好了各项手续。
伍全不料公主府上发一句话,连自己都有了脸面,心中不胜感慨。等拿着路引等物出来,犹自不敢相信。回去后拿给方犁看了,两人都十分欢喜。
别亦难
路引文牒既已办妥,方犁便让余下人等加紧采买马匹,又和伍全李财等人商量要置办何种货物,中途在何处换货等等。
两人听李财说,往青原郡途中,要经过魏地的常平城,此地出产的漆货极好,便计议着要在此处换货。方犁又想着边远之地必定药材稀缺,便把上等药材、药堂里补脾壮气乃至治跌打损伤的中成药也带了几大车,要带去边郡一带。
一连忙了一个多月。两边商队的人选也都慢慢地定了。伍全把新来伙计初选一遍,方犁筛查一遍,胡安又逐个地复核一遍,见确实没有刁滑险恶之徒,这才作罢。事事准备停当,便要择日上路。
这日贺言春跟着把货物搬上车,想着没几天就要出远门,也要告诉母亲兄长,便回家了一趟。走到家门口,远远就见小侄石头疯跑过来,喊了声小叔,从后面猛扑上背来。
贺言春自回到娘亲兄长身边后,众人无不对他百般爱护。然毕竟多年未见,虽是至亲骨肉,相互间也多是客客气气,难免生疏。倒是石头儿年纪小,因为跟他同睡过两晚,叔侄俩倒比旁人更亲近些。贺言春背着他往家走,笑道:“做什么去了?怎么一身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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