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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要回淮南府。或许是因修道年月漫长,因而我对时间的长度总是没什么感觉,自谢映白坦白后,我便更懒得更换容貌模样。因此,我这时才发觉,谢映白如今看来成熟了许多,眉眼中已然褪去昔日稚嫩之色。
待回淮南府时,他出门前抱了我好一会儿,又露出那份少见的孩子气来。
“我不愿回,又想要回。”他低声对我道,“他们并非我爹娘,又实是我爹娘。”
我明白他的意思,却又不知要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拍拍他后背,如同儿时爹娘安慰我的时候一般。
过了一会儿,他放开我,会转过身去开门,却还一手依依不舍牵着我的手。
我也有些莫名怅然,于是复又开口道:“我跟你一起去淮南。”
“不,你别去。”他摇摇头,语气很坚决。
于是我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目送他牵着马离开。那本是他最为喜爱的马,从前他似孩子般得意炫耀,但如今他许久不曾骑马。那一匹白马浑身似雪,在他身旁随他动作而温驯地低下头,似要邀他上去。他却只是拍了拍马头,终究只牵住了缰绳。
谢映白走后,我偶尔出门走走,找了本游记来看,看了不足半日,忽见外头又落雪。我趴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找了一把伞去街上看雪。因为我记得,谢映白走的前几日,同我说城中江河入冬则结冰,其上积落雪,四顾白茫晶莹,河上可踏冰而行,是个无聊时可去走走解闷的地方。
我到了那处,踩着冰层往下看,便见得其中流淌而过的江水翻涌。
我忽而觉得近日平静便似这江河冰层,表面平静无痕,其下暗流汹涌。早听闻边关起了战事,或许是因修道者触摸着大道三千,于是预感更为敏锐,我便隐隐察觉这场战事并不似往日那些小的纷争。
星象异动,命宫多改,这江山之主,是时候改换了。
战乱将生,而我更在意的是,我之前算得谢映白命中大劫,便在这场战事之中。
我想得入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不远处,容玉牵着姜应,小心扶她走上冰面,暗中以术法结出冰莲送与她。
忆起那一日,姜应似乎脾气不小,也不乐意见我,于是我也不愿打扰他们,径自转过身来。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感到有一抹目光自容玉的方向而来,轻轻落在我身上,而后又似云雾般,掠过而后渐渐散去。
离了那处,我也无取乐的地方,但想着已经出来了,就这么回去了又实在不太愿意。于是,依旧想去寻谢映白,思来想去,我掐诀隐去身形,暗中前往远在千里的淮南府。
淮南王的封地居南,淮南之地冬日无雪,亦无多少寒风,只是湿冷,一踏入便仿佛被笼入一泓清透冰泉中。
我一路寻去,入了淮南府,寻得了谢映白。
他似乎刚回不久,正与府中下人说话。我在旁边听着,听那下人说近日回府的主子多,之前不知道他要回来,还没有房间给他收拾好,于是要麻烦他先去外头寻个住处。
我听着觉得这下人就是说谎,淮南府这么大个地方,连给主子住的房间都寻不出来么?何况,这淮南府本是他的家,他自小在这里长大,怎会没有他的住处,难道他原来的屋子也不曾留下么?
但谢映白应了声。
我这才想来,淮南府多了姜源那正牌世子后,谢映白在这府中,大概就不算什么了。
我眼看他牵着马出府,似是有些茫然地在街头站了半晌,而后找人问路。
我忽而明白过来,此是他故乡,可他离去许久,淮南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当年淮南府的小世子是无人不识的,如今他去问路,那人不曾认出他。
我也说不出这到底好不好,但是隐隐约约的,心口有些钝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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