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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冷,阿姒披着厚厚的狐裘,下车时不慎踩到裙摆,青年迅速接住她。
此情此景,和过去每一次他抱她下马车何其相似。
但阿姒顾不上回忆往昔,陡然的动荡,让她想起那次惊马。
此刻看着晏书珩,她心中忽而洞明,直截了当地问他:“当初长公子是为了见殷将军而故意落入山匪手中?”
两人正上着台阶,晏书珩虚虚扶在阿姒腰后的手微收,他知道她在意什么,解释道:“是,但惊马实属意外,我事先并不知情,后来——”
眼前闪过她依偎在江回怀中依赖的姿态,青年微蹙眉头:“殷犁要放人时,是我让李壑的人出现,顺势成为人质。”
阿姒停下脚步。
晏书珩亦是停下。
复明后,她的眸子不再茫然,瞳仁黑曜石般,通透,似能看透一切。此刻她凝入晏书珩双眼,眼底闪过讥诮:“原来长公子早有成算,当初倒是我多虑了。”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他是为了给她讨要一碗饭,亲自去见殷犁。连发现被郑五欺骗时都未曾掉过泪。
那日她却为他哭了。
晏书珩亦凝着阿姒,温言道:“此事是我不周全。我知道自己能带着你全身而退,却忘了你不知道,会因此不安。可我直到过后见到你的眼泪才意识到此事。”
山道上吹来寒风,将阿姒眼底的笑吹得疏离,她错开视线,抬脚迈上台阶。
或许他带她跳马时的确豁出一切,照顾她时亦真心实意,甚至那句“同生共死”也是发自内心的。
但她一直以为那是生死关头,发觉他有所凭恃后,这句同生共死就变了味。
风声中传来阿姒平静的声音:“一碗清水无论如何澄澈,只要掉入一滴墨汁,便不复如初。”
晏书珩侧首看她。若面对面看时,她清稚又妩媚,让人觉着亲切。但她鼻梁秀挺,羽睫纤长,不笑时,侧颜像摆在博古架高处的珍贵瓷瓶,易碎但也遥不可及。
如此矛盾、让人猜不透的一个女郎。
他本以为数月下来,又有过去的前缘,自己已算了解她。
此刻才知非也。
看了许久,晏书珩才轻说:“我知道。”
但他也知道,一碗清水会被一滴墨汁染脏,可若是一缸、一池呢?
只要不放手,他们一同经历的岁月总会从一碗,慢慢攒成一缸、一池。
终有拨云见月那日。
可一旦放手,便只能错过。
阿姒又问:“阿晟也是你刻意安排的么?我想,他不是一个寻常孤儿吧,你是想借我之手收养,好引开他人耳目?当初你为流民募粮,是不是也另有目的?”
可她实在不明白,周遭都是他的亲信,还有谁值得他刻意虚晃一招。
莫非权盛如他也会被人盯着?
晏书珩没有直面回答,只感慨:“有妻聪慧如卿,夫复何求?我家阿姒越是聪慧,我越不能放手。”
阿姒全当是鬼话:“世家中聪明的女郎多了去了。”
“但不是每一个聪明的女郎,都能与我心有灵犀。也不是每一个聪明且与我心有灵犀的女郎,都能让我甘愿一日写上三百封情笺。”他望向她垂至在腰后,随步履摇曳的发尾。
阿姒清冷的外壳顿生裂痕,她像只炸毛的狸奴恼道:“别提情笺!”
发怒的她就像毛发竖起的雪色狸奴,看着高不可攀,却让人想伸手揉一把。
晏书珩忍住了。
他收回手,好脾气道:“好,不提。”
到了观中,阿姒见到那位老道。号过脉后,道士颇为失落地恭贺:“依老道多年经验,女郎已近痊愈。”
这话如同一道仙音,阿姒眼眶微润:“那……我可还会再次失明?”
“只要好生将养,应当不会,稍后贫道再替女郎开些巩固的方子。”
阿姒看到老道眼中强压着的不能继续敛财的遗憾,本想婉拒,余光瞥见身侧青年绣着云鹤纹的贵气袖摆上的云鹤纹,便不作声。虽说他也不缺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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