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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洪煜面色难得如此祥和，听他说话，轻笑点头，然后稍作停顿，才继续说道：&ldo;前日不小心睡过去，醒来就是三天后，连梦都没做，睡得那叫一个好。&rdo;此话听来，难掩英雄气短，悲怆之情，倾然而至，&ldo;朕说过不再干扰你的生活，若非不得已，又怎会食言？&rdo;

说到这里，似乎无力继续，喘了好半天，刚才还觉得勉强过得去的气色，顿时灰败非常，吓得知秋手足无措，想去喊人，却给洪煜突然伸来的手，紧紧抓住：&ldo;没事，一时死不了。&rdo;

&ldo;皇上……&rdo;知秋闻言胆颤心寒，突感难以支撑。

洪煜却不以为忤，缓了缓，再说：&ldo;万一哪天，朕一睡不醒，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趁今天精神尚好，见你一见，有几件事要嘱咐你！你，你要牢记在心。&rdo;

&ldo;皇上……&rdo;知秋慌乱地，目光中带着祈求，&ldo;不吉利的事不能瞎说！&rdo;

&ldo;你怎么也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rdo;洪煜如此说，目中却带笑意，接过知秋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眼神冷淡下来，&ldo;朕向来自侍身康体健，从未考虑过身后之事，这大半年折腾下来，太医院也无能为力……这就是所谓天意。朕那天长睡中醒来，不禁后怕，若朕就这般没有交代地走了，剩下乱糟糟的一片，可要如何是好？&rdo;

洪煜说到这里，虽然知秋没有打断，却自己停顿下来，目光柔和地落在知秋的光洁雪白的额头上，手觉得无力，还是抬起来，慢慢地抚摸上去，接触是冰冰的光滑。他许久没这么看着知秋了，有时候夜里一觉醒来，总觉得他就躺在自己身边，摸过去却总是空空的。这么想着，双手捧住知秋的脸，朝胸前一搂，便将日思夜想的人捧在胸口，知秋今日也是温顺得很，让洪煜顿觉无限宽慰。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似怕知秋听不懂，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ldo;朕，这段时间，很是想你，有时候想的，连骨头都跟着疼！&rdo;说着，少说情话的洪煜笑了一下，&ldo;太子为人睚眦必报，将来若主江山，必定使尽手段欺负你。你这人又不懂做作，弄得你大哥的人，对你也不和善。朕跟你相处的几年，没给你什么正式官职，朝廷上下，除了你大哥，连个贴心的人也没有……不明不白地跟朕多年，也不懂开口要求，你是连你姐姐半点智慧也不曾继承到啊！&rdo;

知秋不说话，洪煜觉得自己的心口，湿了。他极少见知秋哭，这人虽偶而任性，倒也镇定得很，少有哭闹的时候。他伸出手，揩去无声流淌的眼泪，心想，知秋大概猜到自己要交待他的事，之前或许还不确定自己的病况，今日知秋便是会意，才这般哭泣。

在知秋背后温柔安抚，也知两人时日无多，有些话，即便难以出口，也是要说。洪煜向角落里的冯世渊确定无人偷听，才对怀里的人低声嘱咐：&ldo;不管朕将帝位传给谁，一番争夺必不可免，你深入简出，凡人问你，便说调养身体，切不要身陷纷争。你大哥身边卧虎藏龙，并不都如文治对你那般真心，你要时时小心，不能轻信他人。还有，你姐姐，华贵妃，你要多加堤防，他日她若得势，未必待你好。洪汐那孩子如今是喜欢你喜欢的紧，可他毕竟年幼，谁又能预知将来？&rdo;

知秋泪痕未干，惊异中抬头目视洪煜：&ldo;皇上的意思……&rdo;

&ldo;嘘，&rdo;洪煜施手势要他噤声，&ldo;朕确有此意。钦任顾命大臣也写在遗诏之中。你，你……&rdo;洪煜说到此处，胸口如被大石所堵，气不通顺，没命地咳嗽起来。

知秋跪在床上，边为其顺气，边强行忍耐住身体里的气血翻滚，喉咙口一股咸腥，生生咽了下去。折腾好一会儿，洪煜消停了，连忙抓紧时间：&ldo;朕赐你一道密旨，只要还是洪家天下，无论将来君主为谁，都不可为难你。&rdo;说着从袖中抽出圣旨，放在知秋手中，&ldo;此物珍贵，切要小心保存！皇宫现在暗箭难防，你再不要轻易入宫，知秋，今日一别，你要好自为之，朕，再不见你了！&rdo;

第十八章

冯世渊与知秋出了寝宫，此人眼目虽略显红肿，但已收敛得外人难以察觉。他这几年目睹知秋境遇变化，犹叹自古帝王身边，风起云涌，何人能独善其身？旷阔宫道，他亲自送知秋出宫，自会有叶家人在宫外等候，正当四下无人，知秋忽然回身问他：&ldo;我若有书信呈递给皇上，冯大人可否有渠道确保安全？&rdo;

冯世渊明白他的意思，承诺道：&ldo;公子可叫人直接找我，冯某不会怠慢。&rdo;

知秋躬身道谢，再抬身时天旋地转，顿时难以自持，连忙抓住面前冯世渊扶着他的手臂，体内气血澎湃，再也无法控制，一口血喷将出来。眼前漆黑，双耳失聪，最后隐约感到有人捞起他的身体，便陷入一片混沌。

知秋醒来，已在自己卧房，伺候的人见状，忙不迭出门报信，一会工夫文治走进来，在他耳边轻声地问：&ldo;醒了？&rdo;他点了点头算是应答，继而，不知为何，笑着，扯着沙哑的喉咙说：&ldo;我饿了。&rdo;文治吩咐下人去准备，明白他这笑无非是为了安慰自己，他在床边坐下，将知秋的手握在手里，没说话。吃过东西，脸上稍微有了血色，知秋忽然说：&ldo;大哥，以后知秋不会让你再操心了。&rdo;

洪煜寝宫，入夜只上平日一半的灯。冯世渊在他床前，两人说话声细碎低迷，外人难以探听。知秋吐血的事，冯世渊没和洪煜说，既然他在皇上面前死命撑着，肯定也不想皇上为他担心，于是才隐瞒下来。不料，洪煜对知秋的脾气似乎早就摸透，嘱咐他说：&ldo;派个御医过去看看，这人长大，能藏心思了。在朕面前的平静怕都是装的，回去大病一场是难免。&rdo;

冯世渊不禁愣住，假装若无其事地回答：&ldo;臣这就去办。&rdo;

&ldo;朕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rdo;洪煜说到这里没继续，冯世渊会意地凑耳朵上去，洪煜才慢慢地说，&ldo;朕，不想留她了。&rdo;

冯世渊自然知道这个&ldo;她&rdo;指的是哪个。

这日下午，知秋已能下地，坐在床前读书，心里又在打算，正走着神，唐顺儿进来了，把药碗放在他面前时，小声对他说：&ldo;影子来了。&rdo;知秋挑眉示意，他知道一个地方，影子既来，就一定会造访。自那日病着回来，大哥已经不怎么限制他出入，今日天气难得的好，出门并不难。他仰头喝了药，收拾一下，没带唐顺儿，独个儿出去了。

影子果然在，见到知秋似有惊讶，刚要跪下请安，被知秋拦住：&ldo;免了吧！知秋今日有事相求。&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