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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烟土（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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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狮子胡同最里端的一号院，今晚的气氛也与往日不大相同。下午惊爆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行政院长王克敏的遇刺事件，无疑搅动了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敏感神经，方面军参谋长冈部直三郎少将，秉承最高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的严令，此刻正亲自遥控监督在北平全城缉拿刺客的大搜捕行动。

北平宪兵队总部以及各个分队、方面军直辖的中国驻屯兵团、北平市警察局以及各个分局，都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搜捕甚至迅速取得了初步战果。

而就在这时，冈部参谋长接到了北平宪兵队总部坂西中佐的电话。让参谋长少将吃了一惊的是，这一次坂西中佐最新通报的搜捕情况，不再是抓住了行刺王克敏的什么凶嫌，而是在外二区意外搜查到了便衣公干的关东军热河宪兵队官兵。

“竟然还开了枪！双方有人员伤亡吗？”

“将军，目前还没有出现伤亡；只是，自称为热河宪兵队队长的宫下中佐，一再表明他们此行的秘密公干、您与方面军司令部是知情的，并以此为理由拒绝北平宪兵队介入。”

“是的，关于关东军委派热河宪兵队在北平执行秘密任务一事，方面军司令部此前已经得到知会，这涉及到华北方面军与关东军高层之间的有关决议；”冈部参谋长握着电话听筒，仔细斟酌地说道：“中佐，吩咐你的宪兵队部下，不要再与对方纠缠，立即撤出，并协助做好地方上的善后；不可危及到热河宪兵队人员的安全。”

坂西野夫是老资格的宪兵兵科出身，头脑远要比一线作战部队调转来的近藤少佐清晰冷静，听得参谋长少将如此吩咐，当即表示执行照办：“将军，要不要北平方面出动人手、协助友军的宪兵队？”

冈部直三郎立刻做出了否决：“没有必要，你们只需确保那一带的治安不出乱子即可，其余的让热河宪兵队的人自行行事——他们会把握分寸的。”

得到北平宪兵队总部队长的郑重承诺，撂下电话的冈部参谋长才松了一口气——好险！想不到全城搜捕反日刺客、竟然将关东军的人牵连了进来：热河宪兵队执行的任务，在关东军与华北方面军之间都是高度机密，幸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仅仅几分钟过后，石头胡同泰昌号烟馆的电话铃声就响了，北平宪兵队总部的坂西中佐，明确指示其东城分队队长近藤少佐：立即从热河宪兵队人员涉足的场所撤退，并做好地方善后。

尽管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近藤少佐对这一结果仍然惊诧不已。他打量着胸有成竹、不动声色的热河宪兵队队长，好不容易才以平和的口气说道：“宫下队长，贵部果然大有来头啊，怪不得手下的人都敢随意掏枪开火！”

宫下中佐自然懂得见好就收，急忙陪出笑脸：“近藤君，非常抱歉打扰了你的行动，我会严厉约束部下，不再发生类似天香院的意外！”

东城分队的队长知道在此逗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当即下令收队，同时就边向外走、边越发仔细地审视着这座年代久远的老院子。

刚才被北平的宪兵野蛮驱逐进角落边缘的烟馆主人：朝鲜籍经理朴泰昌，这时也终于重获自由，看到军装笔挺的近藤少佐在宫下队长的陪同下大步离去，急忙迎上前来点头哈腰、一路恭送到门口，当然，他颇为识相地没有出声讲话。

身为中佐的宫下队长，一直并肩将北平的少佐队长送出院门。忽然，从宣布告辞便始终不语的近藤良三停下了脚步，贴近对方轻声说道：“宫下队长，我只是出于个人好奇，能否将贵部执行的任务内容透露一二？”

夜色苍茫中，热河宪兵队队长瞄了一眼长长的石头胡同，只轻声吐出了一个词：烟土。说罢，便转身走回了泰昌号的院门。

近藤少佐仿佛被电击了一般，极为震惊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良久，他才开始迈动脚步，同时举目朝着院门上方的汉白玉牌匾最后望了一眼，“泰昌号”三个汉字，自此牢牢地在他心目中打下了烙印。

“命令外二区警察局的人，收拾好那间妓院的残局，继续按计划展开搜捕！”

没好气地给身边的部属下达完最新命令，近藤良三的脑海中继续纠结着热河宪兵队队长吐露的机密。他已经略微猜到了这项秘密任务的实质，但具体内容却仍一无所知——看来，有必要找时间就此询问自己的顶头上司，坂西中佐想必能够知道个中玄机。

返回了北平警察局外二区分局的临时指挥部，近藤少佐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搜捕行动上。

他首先打电话给沙滩红楼的宪兵队总部特高课，向柳生课长询问审讯被捕凶嫌的进展。在他看来，特高课应该已经利用这段时间、撬开了凶嫌的嘴。

然而问询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此前从手帕胡同那家山货店拘捕回去的十几人，已经通通上过了刑讯，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人供认或指控刺客身份。柳生课长坚信在这十几人当中，必有已遭击毙的刺客的同伙：那支搜出的另外一柄毛瑟军用手枪就是铁证。

“柳生君，既然如此，那就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如果最终审不出结果，就将他们通通格毙！以免遗下后患。”

电话里的柳生次郎对这一建议未置可否，只是叮嘱宪兵分队的队长加紧对外一区、外二区等重点区域的拉网式搜捕；在逃的刺客凶嫌流窜躲避到那一带的可能性极高。

结束了通话的近藤良三，再次陷入郁闷气苦：他这个少佐军衔的宪兵分队队长，所能掌控的局面委实不大！这个晚上的接连受挫，让他感触极深。

他甚至开始羡慕起了来自满洲国的关东军热河宪兵队同僚，那个军阶比他高出一级的宫下队长，显然享受着不错的境遇，虽然尚不清楚对方所说的“烟土”任务的具体内容，但是能够躲在朝鲜人开办的大烟馆里悠然自得，想必是一件美差！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自己这个宪兵少佐却要整天面对狡猾凶残的反日分子——今天下午发生的行刺王克敏事件，已经说明北平城内的反日行动开始升级，不再单纯是撒撒传单、贴贴标语，而是真刀真枪的对决。

真正的凶险，无疑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