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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楼一离开德顺老汉的家就三步并作两步地向亲家刘立本家走去。
高明楼一路走一路想着罗川烟,不一会儿,他就站在了刘立本家的门楼跟前。
夜深人静的晚上,刘立本靠在烧炕的炕柜上,听着收音机里韩起祥的陕北说书《刘巧儿》,一阵清脆悦耳的三弦声过门后,韩起祥开了腔;
手弹三弦口开腔,
春夏秋冬走四方。
说书不为旁的事,
教化娱乐我承当。
古今奇事我来讲,
只说实来不说谎。
边区民主新气象,
有段故事我来唱。
刘巧团圆事不假,
就在陇东西庆阳,
庆阳有个刘家庄,
那人外号刘货郎,
杂货担子他担上,
每日起来奔走忙。
……
横山盲人韩起祥的说书听得刘立本前合后仰,差一点收音机从他的手上掉了下来,微醉的他沉浸在一种幸福之中。
刘立本的三个女儿再也不让他操闲心了,大女儿就不用说了,马拴勤快,巧珍跟着他是不会受罪的,巧玲只要好好教书,那还愁找不下个好婆家。
现在的刘立本可不比从前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到老来这日子过得就像个小财主,有小酒喝,有卷烟抽,不愁吃穿,不管怎么说,这日子会越过越好。他可以放开手脚搞投机倒把了,再也不怕谁来割资本主义尾巴了,不过这叫法变了,变得他爱听了,叫搞活社会主义经济,繁荣社会主义市场。他想自己也一大把年纪,但身体还行,再跑几年,为自己多攒几个钱,钱这个东西多了毕竟不是坏事么!刘立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阳光。
正当刘立本踌躇满志时,他的脚被老婆使劲地踹了一下,“快别听了,外面有人敲门呢!”老婆大声地冲着他喊。“你听错了吧,还会有谁敲咱家的门呢?”刘立本挺了挺身子,自语道。“快开门呀!”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来啦!”这次刘立本可听清楚啦,他急忙披衣下炕,“谁呀!”刘立本一边搭声,一边往外疾走……
刘立本打开门,吃了一惊,原来门楼下站着高明楼,“哦,是亲家呀,快…快…窑里请便!”刘立本笑脸相迎着,高明楼语言有点生硬地说道,“亲家,你这真是有钱了,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品不出来啦!”刘立本赶忙打圆场道,“我是刚从戏台上下来,心还在戏匣子里。亲家,你可好长时间没有来这儿啦!”
窑里的木茶几上放着两杯茶水,一盒工字牌香烟,刘立本老婆忙完后。又回到炕上,借着油灯在纳鞋垫,刘立本和高明楼吸着卷烟,窑里立即青烟缭绕……
两人一边吸烟,一边寒暄,高明楼不等得把烟吸完,便用三根指头在烟灰缸里跐了跐,转过头,注视了一下刘立本,吭了一声,便转入正题,“亲家,今晚我来你这儿坐坐。”高明楼说罢,侧着头,瞅了一下歪头耷脑的刘立本,接着又说,“刚才我去了干大那里,就咱责任田种啥,和干大沟通了一下,干大说种旱烟来钱快,还是个懒庄稼。听干大那么一说我心也动了,反正现在不缺吃食,往后用钱的路数还多着呢?”高明楼说完,不等刘立本反应,便活动了一下身子,从内衣口袋掏出了一个类似记工折子(劳动手册)那样大的红皮本本递给刘立本,刘立本急忙弯腰接了过来,拿在手上端详着,高明楼悠闲地吸着烟。
刘立本很虔诚地从高明楼手里接过借书证,拿在手里抚摸着,心里有点激动,忙问道,“亲家,你给娃娃办证,总共花了多钱,这我可得给你!”高明楼很大度地摆了摆手,说道,“给娃娃办证花不了几个钱,这你就不用挂心了。说正事,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把这事斗一斗,你这个投机倒把的专业户,现在也该露一手了。你还有啥好的发财门路。可别把我给忘了。”高明楼抛砖引玉地说了一大堆,他是在拔刘立本的口气,看这个“弯弯绕”(过去高明楼也随着村子人叫刘立本为弯弯绕,自从两家结亲后,明楼便以亲家相称。村里人一看高明楼改了口,便将弯弯绕改称“二能人”。弯弯绕是电影《艳阳天》里面的人物,弯弯绕是绰号,片中角色叫马同利,他是一个富农出身,说话不撒汤,不露水,走路罗圈腿有点迟缓,喜欢讨点便宜,是人们说某人自私精明的代名词,可他也是一个劳动者出身,无非就是有一点自私的农民,他起早拾粪甚至比贫农还早。)还能耍什么歪歪肠子,说完,就看着刘立本。
“亲家,不瞒你说,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很多,好光景都荒废了,干啥事都有点力不从心了。七十二行,庄稼为王。我看还是从土里怕刨实在。种烟我不是没想,就是来钱快。我是怕弄呵气候咧,也就离割尾巴不远了。我再也折腾不起咧。”刘立本心有余悸地说着,高明楼知道亲家的话是给他亮耳朵呢?
“亲家,你的话怎么越说越远了呢。”高明楼说着,他心里也明白,那些年刘立本的确也受了难,家里两个老人,三个娃娃,就他一个硬棒劳力,挣的工分连口粮都包不住,是个透支户,一年分的粮吃不到半年,大女儿还上了几天农中,二女儿一天书都没有念,三女子念书那还是以后的事。面对家境,刘立本心想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不走东西走南北呗,他便跑起了生意,贩药材,卖枣,倒皮货,啥赚钱干啥。日子也算过得去,但在那年月,也没少挨过批斗,时常被作为投机倒把的典型,但批斗过后,他照样做生意,也免不了再次批斗。
自从高明楼的大儿子高魁星和刘巧英定亲后,高明楼才使得刘立本的生意合法化,就是拿着大队开的介绍信,做生意,赚来的钱全部买工分,这样一来三面光,社员没有意见,他高明楼没得说,刘立本当然高兴。
吸了几口烟,高明楼才慢慢说道,“亲家,现在,党鼓励社员发家致富,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你竭实干,没人再会把钱广的帽子戴在你的头上。”刘立本说道,“我也听广播呢,大理不会说,理是这个理。”刚才听书,也听到了罗川,我早就想去罗川贩烟,卖不了又放不坏,慢慢卖,权当务心慌呢!
在发家致富方面,高明楼算是找对了人,两人不知谈了多长时间,刘立本的老婆还给两人吃了一顿幺饭。
商量的结果,高明楼和刘立本去一趟罗川,买烟种子,再贩一些烟回来。
“亲家,看准的事,说干就干。咱两个一块走,买烟种子捎烟,回来把烟一卖,就把咱这一趟的费用包住啦!”刘立本舒畅地对着高明楼说道着,“行—行—行!”明楼一下子说了三个“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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