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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ldo;你尽管说。&rdo;

&ldo;不瞒两位，山上的那片坟场是本村的凶地，所有人都不许上去的。&rdo;

&ldo;这可是胡说，吴大根不是那里的守墓人吗?&rdo;

&ldo;呃，公子有所不知，吴大根其实是个外乡人，一年前才到了此地，并不算本地人。&rdo;

&ldo;哦?&rdo;

&ldo;他是带了老婆一路讨饭来的，跪在村长六口说是只要找个活干，不论工钱赏口饭吃就好，村里也没别的事，就派他去看墓地了。&rdo;想来这种差外地人去卖命的事并不光彩，连他自己都觉得未免失之卑劣，于是又加一句，&ldo;由此看来禁地之说也只是老人留下的下规矩，吴大根不是也好好的。&rdo;

&ldo;既然如此，我们去山上也应该没事。&rdo;

&ldo;呃，话是这么说。&rdo;黄先生有些着急，还要接着劝，忽听沈绯衣扬声道，&ldo;谁在外面?&rdo;小严抢步出去把门推开，却是吴大根的疯婆子手里端了碗汤面，晃头晃脑的走进来。

黄先生这才松了口气，话是说不下去了，拱拱手，&ldo;两位执意如此，小人也不废话了，还是让吴大根给你们领路，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小人莫不敢照办。&rdo;

二十六

无论怎么看吴大根都是呆头呆脑，比他的老婆只多出一窍心思，吃罢早饭泥手泥腿地从外头走进来，身上东一块泥巴西一撮草屑，脸上憨厚地笑，&ldo;黄先生说你们要上山，叫我带路咯。&rdo;沈绯衣展颜一笑，&ldo;那就多谢了。&rdo;吴大根把腰间的麻绳扎了，先去仓库里把那辆軲辘车推出，道，&ldo;看这天气迟早要下雨，呆会儿肯定山路滑，两位公子多加小心些。&rdo;自己&lso;咕咕噜噜&rso;地大步往前走，沈绯衣与小严在后头跟着，才到山脚处，天空果然飘起蒙蒙细雨，浸得山路泥泞不堪，沈绯衣也还罢了，唯有小严脚下打滑，走起来十分辛苦。一口气登上山头，远远看见那片残砖焦瓦黑乎乎如野兽盘踞在地，依稀还能辩出先前宅子的轮廓，沈绯衣不顾到处污泥水渍，先去园子处翻了一遍，谁晓得这一翻果真找出怪事来，满地焦木灰烬犹在，甚至园子里的石桌石椅原样旧貌，唯有那处地道入口却连影子都不见。沈绯衣心中一动，用力拍打地面，硬梆梆重且厚的粘土层，哪有什么地洞在下头。小严不知就里，见他突然呆在那里，心里也猜出七八分，叹，&ldo;是不是那个坟墓口找不到了?唉，我刚才就在想，那些人手段比阎王爷还厉害，只怕真会妖法。&rdo;&ldo;世上真有妖法吗?&rdo;沈绯衣道，也不起来，蹲在原地用石块去刮脚下泥土，一直刨出个大洞来还不住手，吴大根与小严看他动作，像是个小孩子在认真的挖掘兔子窟，两人面对面傻站了半天，小严忍不住过去蹲在他身旁，&ldo;喂，你，没事吧?&rdo;嘴上这么说，手上也挽起袖子，准备帮他一块挖。与此同时，沈绯衣不声不响，猛地停止动作，挺身站起来。&ldo;嗳，你这个人!&rdo;小严吓一跳，只好也跟着站起来，瞪他，&ldo;你得了失心疯了?&rdo;&ldo;你见过房屋火灾吗?&rdo;沈绯衣反问。&ldo;咦?我当然见过。&rdo;&ldo;那你看这里有什么古怪?&rdo;&ldo;古怪?&rdo;小严无缘无故吃他一个难题，少不得凝神往四处打量一番，那晚他并没有亲眼见到火烧时的情形，然而从满地狼藉中能看出其中火势凶猛，地上不仅有烧成焦炭的木头，也有灼成灰白的石块，扁状平滑些的是熏得乌黑的碎陶烂瓷，另有些疙瘩变形的却是各种尺寸的铁器，想是吊环窗钩门锁铁皮一流物件，小严皱着眉头看了许久，摇头，&ldo;恕我眼拙，似乎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rdo;&ldo;那你看这里。&rdo;沈绯衣足尖挑了刚才他刨开的洞，示意小严过去。小严又凑过去细看几眼，突然一拍脑袋，&ldo;我明白了，这里头确实有古怪。&rdo;他抬起脸，沈绯衣也转过头，两个人四双眼，齐齐定在吴大根身上，吴大根本来在听他们俩说话，此时见他们不约而同看到自己身上，满脸莫名其妙，摸着头问，&ldo;公子爷，怎么咧?&rdo;&ldo;你说咧?&rdo;小严学着他的口气反问。&ldo;我不知道咯。&rdo;他有些紧张，尴尬地笑，&ldo;你们要我办的事我都办完了，我是不是可以走咧?&rdo;&ldo;不可以。事情没办完，我怎么舍得放你走?&rdo;&ldo;你说什么呀，我不懂。&rdo;&ldo;不，你懂的。你就是太懂了，所以急着想溜。&rdo;小严嬉皮笑脸地阻住他去路，环抱了双臂，&ldo;我看你本来也算是个极精明强干的人，装得比傻子还像是傻子，可惜成天装模作样，到底把脑子弄坏了，竟然想偷天换日，你打量我们全是傻子呀!&rdo;吴大根见他风言风语话里有话，又不知道哪里露了馅，心里到底还存着丝侥幸，以为小严在讹他，堆起满脸痴笑，&ldo;我的爷，你这是和我打的什么哑谜?小人一句也听不懂咧。&rdo;&ldo;唉，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rdo;小严一把把他拖到沈绯衣刨的洞前面，&ldo;你小子见过宅子火烧吗?不光是地上的东西完蛋，连泥土也免不了受到牵连，所谓上白中黑下黄，第一层烧成白灰，下头才覆着层黑色焦土，焦土下烘得闷黄松干，你自己看看，现在这里第一层是炭土，第二层是湿泥，里头还埋着新鲜草根，你以为把火灾残骸换一个地方就算完事了?凭你再怎么厉害，都没办法换掉整片土地!&rdo;一番话说得沈绯衣微笑点头，吴大根沉了脸，阴森蜡黄的面孔上眼珠子四处转溜，小严道：&ldo;咦，你还想逃不成?&rdo;他挽了袖子叉起腰，&ldo;有种就试一试!&rdo;&ldo;严公子，陈公子，&rdo;那人逃不掉，逼急了，反露出笑脸，抱拳道，&ldo;何苦和小人过不去呢?我不过是个无知的乡下人。&rdo;&ldo;呸!你少装大头蒜!&rdo;&ldo;公子，做人不能太绝了。&rdo;他嘿嘿笑，一口黄里嵌黑的牙看得人直犯恶心，然而瞬间已敛了笑，快得像翻书，刹那后已是狰狞，&ldo;不要敬酒不吃吃罚……&rdo;说到后头声音已完全不同，音质尖利古怪，仿佛夜啼的猫头鹰。&ldo;你想干什么?&rdo;小严被他看得心头发怵，如同面对了一头兽或一只妖，独独不像是个人，不由后退半步，双手护在面-前，喝：&ldo;你又想耍什么花样!&rdo;吴大根桀桀地笑，五官渐渐扭曲变形，嘴里发出的已不是人声，配合脸上动作，像是有什么要从里头挤出来，然而被皮肤紧箍住，于是在脸下盖着另一张脸，那种重叠交错的感觉，令小严根根汗毛竖起，心里又是恐惧又是厌恶，总觉得会有东西自他身体里窜出扑过来，情不自禁步步后退，几乎要拔腿而逃，沈绯衣始终旁观，忽然叫了声：&ldo;程玉璞是你什么人?&rdo;只一句话，吴大根蓦地怔了怔，这一瞬间，小严自他脸上看到了属于人的表情，立刻勇气大增，跳上去用力一掌，拍得吴大根脚下一个踉跄，旁边沈绯衣脚尖一点，已轻飘飘坠至他身旁，两指顶了他脑后重穴，道，&ldo;好好的本事偏要装神弄鬼，也不怕损了自己的阴骘。&rdo;吴大根身体顿住，再不抵抗，低了头只是不响，任小严窜过来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骂，&ldo;什么东西，你也算是个人!&rdo;又问沈绯衣，&ldo;程玉璞又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rdo;&ldo;你去问他自己。&rdo;沈绯衣冷笑。小严便又上去在吴大根肚子上捶了几拳，喝，&ldo;你到底是什么人?后头还有谁在给你撑腰下令，要命的就给我说出来!&rdo;他盛怒之下力气不小，打得吴大根脸上一片死白，眼珠子都突出来了，居然极硬气，就是不肯吭一声，目光自小严转到沈绯衣，满盛怨毒，小严被他瞪得心里阵阵发冷，无奈沈绯衣在那头眉毛一挑，自己只好把脖子梗起来，狠狠含了口气，叉腰瞪眼道：&ldo;你给我乖乖说实话，否则今天就是开膛破肚也要把答案从你嘴里掏出来?&rdo;吴大根冷冷地，抬头阴森森地看了他，&ldo;你想知道吗?&rdo;小严方一愣神，睁睁地看着他的眼珠子渐渐由黑转红，变得如同嗜血的狼眼，透明水晶似的眼球里竖着尖而细长的瞳仁，从里头漫出血光来，心里才觉得不妙，急急道：&ldo;你怎么了?&rdo;吴大根一声不响，仰天往后倒下去，沈绯衣手指还抵着他重穴，吴大根便枕着他手瘫软在地，七窍里迸出血线，气若游丝，眼见是不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