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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第1页）

纳兰性德举着酒杯，在银辉下又一次饮完，轻声说道：&ldo;父亲汲汲营利，我无法改变。但是他居然会对你下手，实在是让我十分灰心。若是政敌也就罢了，但是你所做的事情，同他的利益，同他的立场又有什么干系，值得如此大动干戈要把你打入地狱？虽一直知道这些事情，但这官场污浊，却有我父亲的手笔，让我羞愧难当。&rdo;灼灼君子，醇香美酒，仅是一声叹息，便觉得万般无奈。

魏桐无法劝说些什么，他本身便是局中人，说什么都不合适。索性纳兰性德也不是什么矫情的性子，略略说过之后也就不再谈及，反倒是说起了别的，聊着聊着，说到了最开始三等侍卫们对魏桐的排挤。他朗笑着说道：&ldo;这不过是他们嫉妒罢了，哪里是因为什么文武之分。你看看这些侍卫们，除了真正有抱负的，哪一个真的登上了二等侍卫？皇上是何等人物又哪里会看不出来？&rdo;

侍卫处成为某些达官贵人子弟的晋升之处，皇上又怎会不知道。只是这到底是帝皇的近身之所，有没有能力，还是会有所分别的。能近皇帝身前，无不是他较为信任之人。&ldo;如同魏兄，皇上定然是看重你的。他们只是看到了这点无法释怀罢了。这些个人里头，最后走出去官场为官的，可没有几个是真的进了军队，敢上战场。&rdo;纳兰性德的话倒是让魏桐看到了另一面，感慨人心莫测。

聊到深处，两人大醉酩酊，第二日值班的时候头疼欲裂，却在对视的时候又忍不住笑起来。而在下午，魏桐被康熙召入御书房。这还是魏桐回来之后第一次带着明面上的身份见康熙。

&ldo;卑职魏桐……&rdo;魏桐在进了御书房后，刚跪下，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康熙便出声打断了他的话，&ldo;凤之，你是打算气死我？你再说下去试试？&rdo;彼时房内只余下魏桐与梁九功，梁九功早已经装死站在了角落，魏桐看了一眼梁九功的位置，无奈地站了起来。他们的关系，是不可能真正瞒得过皇上身边亲近的侍从。

&ldo;玄，总该是要顾忌一下场合。&rdo;既然如此，如果再叫他皇上也定然是自己找死，魏桐索性放松了下来，径直地走到了康熙身边，没有看到身后梁九功几乎瞪出来的眼珠子。康熙的视线淡淡地穿过魏桐的肩膀扫过梁九功，梁九功顿时浑身发寒，一动不动。

&ldo;昨夜你偷喝了酒。&rdo;康熙心平气和地说道，魏桐踌躇了两下，犹豫着这难道是一个禁忌话题？而后又坦然了，&ldo;不，玄，我可没有偷喝，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喝酒。&rdo;康熙闻言，眼中似乎闪起了一小簇火苗，&ldo;你可还记得，你欠我一顿酒。&rdo;

魏桐怔然，想起他们曾经的喃喃私语，以及他以为他要死前说的话语，恳切地说道：&ldo;我当然是记得地。&rdo;如果今日康熙要他再同他喝酒，魏桐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定要跟康熙痛痛快快地喝。

康熙在听到魏桐的回答之后，整个人像是沉静了许多，反倒没有继续在纠结这件事情，而是提起了其他事情。&ldo;前些日子你的事情虽然解决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会是谁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你？&rdo;魏桐揉揉额头，宿醉的后劲还在他身体里回荡，他咽了咽舌根的苦涩，轻声说道：&ldo;最明显的，当然是那几位。但是他们针对的原因其实很明白，虽然为官者不与民争利，但是每一个真正的大商人身后，怎么会不站着一个大官？如果魏氏继续发展，我同你不认识，很快也会被这些人蚕食殆尽的。&rdo;

&ldo;而明相虽然站了出来，但是他为的是江南那块商机，倒不是特地针对我。这样的下作手段，快准狠，几乎不留后路，总感觉不是明相的风格。&rdo;明相既然已经光明正大地站出来了，再弄这样的阴私手段，反而觉得是在作茧自缚。

&ldo;是索额图。&rdo;康熙嘴角含笑说道，却是对魏桐的赞赏。魏桐在回京之前从未接触过朝臣，却在短短的时间内如此通透。在听到康熙的话语之后，魏桐骤然一惊，明珠跟索额图两个人的印象魏桐可还深深地记在脑海中，他有如何能耐够让这两人一同下手。

&ldo;哼，这两个平时争锋相对，遇到事情的时候倒是想到一块去了。&rdo;康熙的语气中带着薄怒，脸上的神情也丝毫没有放松下来，&ldo;如果不是索额图聪明反被聪明误，绕了太多地线把自己给绕迷糊了，要查到是何人下手还得多花些时日。他害你受牢狱之苦，朕可不能轻易饶了他！&rdo;

&ldo;玄，索额图是太子的叔祖父，而他在平鳌拜，削三藩中又有功劳，你可不能重罚太过。&rdo;魏桐不是圣母，不会在自己受到伤害之后还想着给人求情。只是索额图同明珠现在在朝廷中十分重要，索额图尤甚，又是功臣，如果只是为了他一个侍卫责罚太过，反倒会让朝臣寒心。

康熙的手按在魏桐肩上，状似安抚，轻柔说道：&ldo;凤之，这你就错了。赏罚本来便是应当之事，索额图有功，我已经奖赏过，并在之后还会对他重用。但是他因为一己私利对你下手，这便该罚，且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管？没有证据，可是对我而言，需要证据吗？&rdo;最后一句话，是靠在魏桐耳边悄声说着，吐出的温热气息不断拍打在魏桐的耳上，一下子便染红了。

魏桐最近已经有点习惯康熙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了，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站远几步咳嗽着说道：&ldo;你说的是，的确该罚。&rdo;康熙看着魏桐假正经的样子，禁不住低笑出声，低沉温和的笑声一下子安抚了所有的躁动，让魏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刚才不自觉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ldo;为何凤之从来都没有提及到皇祖母呢？&rdo;康熙在笑声之后的问句，让魏桐刹那间微僵在原处，即使魏桐并不怨恨孝庄，但是遥想起当初每一杖落在身上的痛苦，他便对她升不起什么好感。只不过，他无奈叹了口气，&ldo;这件事情，即使太皇太后在里头动了什么手脚，也定然只在魏氏上推波助澜罢了。&rdo;即使孝庄再怎么不喜他，那样的计谋太过粗暴，也十分容易泄露魏桐最隐秘的身份。如果魏桐被人动刑，那么他曾经是宫人的身份也有可能被发现，由此牵扯出来的一整条线是孝庄不想看到的。

&ldo;你说的没错。&rdo;康熙若有所思，静静地说道。

&ldo;不过，&rdo;康熙话锋一转，&ldo;我曾经给你的免死金牌，你放在了何处？&rdo;面对康熙这样一百八十度大跳转的话头，魏桐差点没回过神来，&ldo;放在了府内。&rdo;

&ldo;那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直接给我出示它。出了什么事情我顶着，有什么麻烦我摆平，不要再让我在牢狱里见到你。&rdo;魏桐听到了康熙话语里深沉的无奈，讪笑着说道：&ldo;这也不是我自己找的，只是事情总是忍不住找上身来。&rdo;

康熙上上下下把魏桐看了一遍，啧啧摇头的样子，比起平时多了许多人味，魏桐随手一掌拍在康熙肩头的举动，让站在角落里的梁九功小小心肝差点都吓掉了。

梁九功在康熙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虽然知道魏桐跟康熙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十年前只不过是崭露头角，而之后魏桐就被迫出宫，销声匿迹。十年内，梁九功看着一日日愈发冷静自持帝王，看着他在政务上的铁血手段，毫不留情，完全不能再想到他还有一日会同十数岁年纪那般朗声大笑的模样。即使是对着他最疼爱的太子，康熙也从未有如此舒心的笑容。梁九功心里突然漫上来什么东西，却在骇然之下猛然盖住，怪不得……怪不得……他想着昨个儿皇贵妃娘娘那头若有若无的讯息，一下子掐断了所有的火苗，决定之后谨言慎行，不该做的事情什么都不做。

第76章

孝庄是否知道魏桐的存在，这一点毋庸置疑是知道的。皇上身边的侍卫那么多个，按理来说她也不可能一一去排查，但是康熙丝毫不掩饰的行径，让她知道是自然的。

慈宁宫内，她遣退了身边伺候的人，一个人靠坐在背后的枕子上显得有些疲惫，这段时间孝庄的身体不太舒服，殿内总是弥漫着一股很浓郁的药味。苏沫儿端着药碗进来，看着殿内空无一人，眉头微蹙，漫步走到了孝庄身边，在旁边的小杌子上放下了药碗，她蹲下来给孝庄揉捏着腿。

孝庄发觉了苏沫儿进来了，睁眼便看到旁边的药碗，有些抗拒，跟个老小孩一样，&ldo;沫儿啊，这些个东西今日咱就不吃了，这身子骨比之前轻松多了，药吃多了也不好。&rdo;苏沫儿柔和地说道：&ldo;太皇太后，那可不行，除非御医说您不用再喝药了，不然这药您还是得喝，不然皇上心里也是会难过的。&rdo;

这话一出口，苏沫儿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这段时间慈宁宫几乎都没提起过这件事情。不过她依旧不动神色，&ldo;您都知道，皇上年轻，有时候做错了事情，您在旁边看着也是皇上的福气，可不能忽略了自己的身体。&rdo;孝庄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敲打着桌面，最后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苏沫儿看出她心中有气，但还是忙不迭地把蜜饯递给孝庄。孝庄取过帕子擦拭了嘴角，摇摇头说道：&ldo;不必了沫儿。&rdo;

&ldo;沫儿啊，皇上现在可不是当初的幼鸟，而是在天上翱翔的雄鹰，哀家说的话，他是听不进去了。&rdo;苏沫儿听着哀家二字的时候，就知道太皇太后现在心里情绪也微有起伏，也知道皇上听不进去的事情，是哪件事情。

&ldo;太皇太后，奴婢觉得，之前那件事情，是不是矫枉过正了些？皇上虽然有些许不雅的癖好，但是都没有摆到明面上去，也没有玩弄他人，这是不是……&rdo;苏沫儿的话说到最后头的时候，有些许迟疑。苏沫儿的身份不同一般，这种话也只有有她说出来，孝庄才不会真正的动怒。

&ldo;作为皇上，玄烨持身不正，之后又有何脸面去说他人？&rdo;孝庄悠悠地叹了口气，&ldo;可我也着实没有想到，他竟然隐忍了这些年，几乎没有露出破绽，也怪不得十年前能偷天换日了，真是……&rdo;说到后头的时候，她竟有些赞赏。但是转念想到康熙已经近一年没有踏入后宫，这神色又渐渐转利，虽然现在康熙膝下有十一个儿子六个女儿，但是多子多福总是不嫌弃的。

&ldo;奴婢总算是知道，为何前些年岁，皇上暗地里派人去折腾那些东西了，原来是为了保佑有孕。&rdo;苏沫儿忽而想起了些什么，轻声说道。现在宫中还有三个怀胎七八月的宫嫔，但是在他们怀上之后，皇上再也没有踏入过后宫了。就算去走走，也只是看看孩子，再也没有留宿过宫殿。

&ldo;他啊，看起来，还真是一个痴情种。&rdo;孝庄虽然如是说着，但是这心里还是犹豫了几分。到底是年数大了，她在心里嗤笑摇头，这心难不成也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