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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上只有两种情绪,一半是悔恨,一半是恐惧。
阮闲低低地笑了两声。他睁开眼睛,看向唐亦步。
“这话可不能随便说,小心后悔。”
阮闲的声音很轻,“你现在还在我的射程内呢,我只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离开你。”
“感谢你的坦诚,我明白。”
唐亦步反倒笑了,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别在意,这不是试探,怎么说来着……我只是有点想你,阮先生。”
阮闲动作一顿。
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种感情,也许这世上没有任何合适的词来描述它。无论是颜色、味道还是情绪,到底都是人群约定俗成的底某种共性。而他一开始就是被剔除的那部分,无法协调的病变。
这一瞬的情绪,从前没有过,之后也可能不会再出现。现在它没有名字,正如他自身。
它有点像某种渴望。如同干渴的人看到绿洲的海市蜃楼,或者饥饿的人将脸按上肉店橱窗。它被封装好,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永远无法真正触摸到。
但它也不像是负面情绪。虽说它明摆着脱离控制、不切实际、缺乏效率,苦涩而绝望,偏偏又柔软至极,夹杂着些许亲近对方、敞开自我的冲动。
对方揽过来的手刹那间变成烙铁。
阮闲挣脱了那条胳膊,呼吸稍稍快了几分,心脏像被魔鬼的爪子捏紧。那首该死的歌终于到了末尾,词句消散在湮灭点带起的风里,只剩音乐继续。
这情绪对自己无益,阮闲迅速下了判断。
先不说唐亦步是否算自己的同类,他们的关系绝对称不上是“朋友”。如果硬要定义,阮闲更倾向于“双方都握有把柄并决定互相利用”这样的描述,“同伴”这个词都不太妥当。
记忆中身为人类的自己尚不会对其他人类敞开自我,更别提面前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阮闲的视线,唐亦步无辜地歪了下脑袋,做出个礼貌的疑问表情。几缕柔软的黑发顺着他的面颊滑下,一副非常容易骗到人的好皮相。
“不跳了。”
阮闲紧了紧喉咙,语调里带着点气急败坏。
《亦步亦趋》的旋律刚好停止,下一首歌的前奏响了起来。
唐亦步会意地松开手,脸上仍然带着一点笑意。“那待会儿我先走一步,你……”
“我会在消毒开始前回去。”
阮闲下意识放软了语气,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猛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了很多。试药鼠的尸体快速堆出一株明灭草,它在离湮灭点近在咫尺的地方开花结果,唐亦步嚼了十来颗果实,这才彻底确定计划的成功。
“几乎没有迷幻成分。”
那仿生人呸地吐出果子,伸了伸舌头。“而且它变得难吃了很多。”
“很好。”
阮闲板起脸,直接翻上大船。半分钟后,他单手拎着熟睡的铁珠子,将它搁到唐亦步面前,语气生硬。“弄醒它,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恋恋不舍的铁珠子差点把唐亦步的袖子给撕掉一块。
“得了。”
确定唐亦步的大船消失在视野之中,阮闲轻轻敲了敲继续冲湮灭点狂吠的铁珠子。“我们都得学会适应。”
“嘎?”
极乐号聚居地。
樊白雁心情不错,他喝完饭后的茶,晃晃悠悠回到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房内的空气似乎比平日低上一些。
老人皱起眉头,确认了一番床头的玉雕,以及唱片的位置,一切和自己离开时并没有差别。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樊白雁坐上床沿——除非有人能记住房间内所有的细节,不然无法做到这样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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