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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警官中有人能讲一口流利英语,我说了情况,告诉他一起来的女伴失踪了,两晚上没回来。但对方没当一回事,说&lso;贵友很快会回来的&rso;。常有的事。这地方人们嬉闹成风,又是夏天,又都年轻。第二天再去的时候,这回他们比第一天多少认真些了,但还是懒得出动。于是我给雅典的日本领事馆打电话说了情况,所幸对方人很热情,他用希腊语对警察署长强调了什么,警察这才真正开始搜查。
&ldo;可是找不到线索。警察在港口和我们住处附近问询了一番,但没有人见过堇。渡轮的船长和售票处的人也说记忆中这几天没有年轻日本女子乘船。如此看来,堇应该还在岛上才是。何况她身上连买渡轮票的钱都没带。再说在这个狭小的岛上,一个年轻日本女子一身睡衣走来走去不可能不引人注意。也有可能在海里游泳时溺水了。警察找到一直在山那边游泳的德国中年夫妇打听,那对夫妇说无论海上还是来回路上都没见到日本女性。警察保证全力搜查,实际上我想也出了不少力气。但还是一无所获,时间白白过去了。&rdo;
敏深深吁了口气,双手掩住下半边脸。
&ldo;只好往东京打电话请你前来,因为已经到了我一个人完全无能为力的地步。&rdo;
我想象堇一个人在荒山野岭中走来蹿去的身影‐‐一身薄薄的丝绸睡衣,一双沙滩凉鞋。
&ldo;睡衣什么颜色?&rdo;我问。
&ldo;睡衣颜色?&rdo;敏神情诧异地反问。
&ldo;就是堇失踪时穿的那件睡衣。&rdo;
&ldo;是啊,什么颜色来着?想不起来。在米兰买的,一次也没上身。什么颜色来着?浅色,浅绿色,非常轻,兜也没带。&rdo;
我说:&ldo;请再给雅典的领事馆打一次电话,让那边派一个人来岛,无论如何。同时请领事馆跟堇的父母取得联系。知道你心里有负担,但总不能瞒下去吧?&rdo;
敏微微点头。
&ldo;如你所知,堇多少有点极端,做事有时超出常轨,不过不至于瞒着你四天夜不归宿,&rdo;我说,&ldo;在这个意义上她算是地道的。所以,堇四天都没回来,是有其没回来的缘由的。什么缘由自是不清楚,想必非同一般。也许走路掉进井里,在井里等人搭救。或者硬给人拉走杀了埋起来也未可知,毕竟年轻女子穿一件睡衣深更半夜在山里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总之必须尽快想办法。但今天还是先睡觉吧,明天恐怕又是漫长的一天。&rdo;
&ldo;堇她,我是说……不能设想在哪里自杀吧?&rdo;
我说:&ldo;自杀的可能性当然不能说完全没有。不过假如堇决心自杀,该有留言才是,而不会这样一走了之给你添麻烦。何况她喜欢你,会考虑到剩下来的你的心情和处境的。&rdo;敏抱着双臂注视了一会我的脸:&ldo;真的那么认为?&rdo;
我点点头:&ldo;没错。性格如此。&rdo;
&ldo;谢谢,这是我最想听到的。&rdo;
敏把我领到堇的房间。房间了无装饰,四四方方,恰如巨大的骰子。一张小木床,一张写字桌,一把椅子,一个小立柜带一个装零碎物品的抽屉。桌腿下放一个中号红旅行箱。正面窗口对着山。桌上放着苹果牌便携式电脑。
&ldo;她的东西收拾了,以便你能睡得着。&rdo;
剩下我一个人,突然困得不行。时间已近十二点,我脱衣钻进被窝,却又难以入睡,心想直到前几天堇还在这床上睡来着。而且长途旅行的亢奋还如尾音一样留在体内。在这硬板床上,我竞陷入了错觉,恍若自己仍在移行途中。
我在被窝里回想敏那番长话,试图将要点整理排序。但脑袋运转不灵,无法系统考虑问题。算了,明天再说吧。接着,我蓦地想到堇的舌头进入敏口中的情景。这也明天再说好了。遗憾的是并无什么根据表明明天会好于今天。但不管怎样,今天再想也全然无济于事。我闭上眼睛,很快沉入昏睡之中。
醒来时,敏正在阳台上摆早餐。八点半,崭新的太阳将崭新的阳光洒满世界。敏和我坐在阳台桌边,望着波光闪闪的大海吃早餐。吃的是烤面包片和鸡蛋,喝的是咖啡。两只白色的鸟从山坡朝海边滑行一般飞去。附近什么地方传来广播声,播音员以希腊语飞快地朗读新闻。
脑袋正中央仍有时差带来的奇妙的麻痹感。也是由于这个缘故,没办法分清现实与恍若现实之间的界线。我正在这个希腊小岛同昨天初次见面的美貌年长女性共进早餐。这女性爱堇,但感觉不到性欲;堇爱这个女性,且能感到性欲;我爱堇,并有性需求;堇虽然喜欢我,但不爱,也感觉不到性欲;我可以在别的匿名女性身上感觉到性欲,但不爱。委实复杂得很,一如存在主义戏剧的剧情。一切都在这里走到尽头,谁都无处可去。别无选择余地。堇独自从舞台上消失了。
敏往我喝空的杯里倒了咖啡。我说谢谢。
&ldo;你是喜欢堇的吧?&rdo;敏问我,&ldo;就是说作为女人。&rdo;
我往面包片涂着黄油,轻轻点了下头。面包又凉又硬,要花时间才能扯开。我抬头加上一句:&ldo;这恐怕是由不得选择的。&rdo;
我们继续默默地吃早餐。广播里新闻播完,传出希腊音乐。有风吹来,七重葛随风摇曳。凝目望去,海湾里跳跃着无数白灿灿的微波细浪。
&ldo;反复想了一会,我打算今天尽早去一趟雅典。&rdo;敏剥着果皮说,&ldo;电话恐怕解决不了问题,还是直接找领事馆面谈为好。作为结果,或许把领事馆的人领来这里,也可能等堇的父母到雅典后一起跟来。不管怎样‐‐可以的话‐‐要请你待在这里。一来岛上的警察说不定有事要找,二来堇一晃返回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这样相求可以么?&rdo;
我说没关系。
&ldo;我这就去警察署问一下搜查经过,然后租只小艇去罗得岛。往返要花时间,所以得在雅典找旅馆住下。也就两三天吧。&rdo;
我点点头。
剥完橙皮,敏用餐巾小心地擦拭刀刃。&ldo;对了,你可见过堇的双亲?&rdo;
我说一次也没见过。
敏长长地‐‐长得如同吹过世界尽头的风‐‐喟叹一声。&ldo;那,到底如何解释才好呢?&rdo;
我也很理解她的困惑。无法解释的事又能如何解释呢!
我送她去港口。敏拎一个装替换衣服的小旅行包,脚上一双后跟略高些的皮鞋,肩上一个ilaschoh挎包。我和她一同去警察署听了情况。我权且充作偶尔来附近旅行的敏的亲戚。线索依旧是零。&ldo;不过放心好了!&rdo;他们一脸明朗,&ldo;没必要那么担惊受怕。喏,岛上充满和平。当然不是说犯罪绝对没有。有人争风吃醋,有人烂醉如泥,政治上的争吵也是有的,毕竟人的营生,全世界哪儿都一样。但那都是窝里斗,过去十五年间,没发生过一次针对外国人的严重犯罪。&rdo;
或许果真那样。但现在是堇身上的确发生了什么,而我们又无法向他们说明。&ldo;岛的北面有个大钟辱洞,要是稀里糊涂进了那里,伯是很难出来。&rdo;他们说,&ldo;因为里面迷宫一样复杂。可那里离这儿很远很远,小姐无论如何也走不去的。&rdo;我问有没有海里溺水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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